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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喜欢你

KTV包房里歌声撼天,大有振聋发聩之势。一大堆男生抢夺着话筒鬼哭狼嚎地唱着阿信的 《突然好想你》,女生们则窝在一边的沙发里边吃着零食边笑着在讲什么。偶尔有那么几个多情的眼神会趁人不注意地飘向沙发的另一头去。偷瞄几眼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收回来。
  五彩绚烂的灯光流转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偶尔照到脸庞便多了一种梦幻的味道。
  易凌靠在沙发里,喝着西瓜汁浅笑地看着那几个声嘶力竭歌唱的人。今天是孔睿熙师兄二十三岁的生日,身为屡屡受到他关照的师弟应该前来祝贺。只是在场的大多数人他都不认识,再加上他生性略显腼腆难能主动,因此也只能远远地窝在角落里看着大家玩。
  在不知不觉间他已喝了太多的果汁,于是跟师兄打了声招呼后就寻洗手间去了。嘈杂的声音被关在了门后,走道上隐约能听见从其他包房里传出的乐声,只是相比包房里,走道上显得过于安静了。
  这个地方大,岔道又多。易凌循着包房这条道直走,没过多久就遇见一个服务生。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洗手间在哪儿?”
  服务生挂着微笑客气道:“请跟我来。”
  弯弯曲曲地转了几个口,终于看见了洗手间的字样。道过谢后他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
  易凌这人给人的第一印象总脱离不开温润柔顺聪明这样美好的字眼,可是只要稍微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其实也是个很迷糊的人,特别是在生活中。具体来讲就是他不会记得超过两个人的电话号码,也记不得自己银行账户的密码,如果卡达到三张以上的话。还有他常常会迷路,说白了,他就是个路痴。
  曾经孔师兄在知道他这个特点后还很怜惜地安慰他: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你要相信他既然给了你一颗聪慧的心,必定需要你拿某方面的白痴来弥补。
  易凌在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就知道事情糟糕了。刚才出来的时候没注意看门牌号,跟着服务生走的时候也记不得路线,现在走廊外也没看见服务生。下意识地摸摸身上,他松了口气。还好,幸好手机还在。
  他一边顺着走道走,一边给师兄打电话,连续打了两次都没人接。他可不想被领到前台去报告迷路了,然后等着师兄来领人。于是他只得再接再厉地打。
  他微低着头,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前方。在路过B区109门口时,门突然被打开,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抓住易凌打电话的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大力往里面扯进去了。
  “干什……唔。”
  屋里的灯光很是暗淡,易凌什么都还来不及看清脑袋就被人用力地箍紧,嘴也被对方死死含住。
  意外来得太过突然,易凌除了知道自己被亲了之外什么都不清楚。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猛力亲吻自己的人,没有丝毫挣扎。
  大概安静了一秒,四周响起了一阵嚎叫和口哨声。幸灾乐祸的起哄声大得盖过了屋里的音乐。
  “哇喔。”
  “喔喔喔。”
  “好。”
  易凌眼珠子动了动,借着余光勉强看清了四周的情况。长长的沙发上坐满了人,此刻那些人都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确切地说是盯着他们。
  易凌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但他本能地排斥深吻这种亲密的行为,特别是跟一个陌生人。他开始大力反抗挣扎,可对方仿佛也是铁了心似的含住他舌头愣是不松口。
  易凌从来没有过深吻的经验,具体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只是用舌头死力地阻止对方嚣张的进攻。可他不知道这样的阻止不但不能让对方偃旗息鼓,反而刺激对方有了想要更进一步的欲望。
  易凌“呼呼”地喷着气,脸也被憋得通红,一阵发烧。较量到对方终于停止的时候他只有大口大口喘气的份儿。嘴唇火辣辣地疼,嘴角边还有口水。
  “大头,够一分钟没?”吻完易凌的人回身问坐在沙发上一个黄毛的青年。
  那个人笑嘻嘻地讨好着说:“秦哥是什么人啊,说话从来都是一言九鼎的。说好一分钟怎么可能会放水呢?”
  易凌没去管他们这话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反胃恶心。于是二话不说地冲过去从桌上拿过一瓶矿泉水,扭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来回吞吐几次后才吐在了地上。他平时都是非常端庄规矩的,这样的有失风度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沙发上那一溜圈儿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他,其中一个人呵呵笑着说:“秦哥,敢情这位是在嫌你脏啊。”
  那个被人称呼为“秦哥”的人坐进人堆阴暗处,易凌看不太清楚他的样子,也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冷静下来的易凌感觉得到这是一出恶作剧。虽然被同性强吻了,但只要好好地解释清楚,他相信自己也是会原谅的。可现在不但没人来解释,莫名其妙地走入了别人的游戏中,一个人站在一堆陌生人面前怎么看都像是一出蹩脚的戏。足够令人冒火。
  终于有人看出易凌眼中愤怒的火焰,好心出来跟他解释。
  “那个,不好意思哈。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秦哥输了。我们就让他和下一个路过门口的人深吻,限时一分钟。你呢,正好路过,所以……呵呵……不好意思哈,哥们儿。”那人亲热地拍了拍易凌的肩,希望他大度一些,此事就这样揭过了。
  易凌现在倒是没有了先前的气愤,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他也就不再责怪。大家都是年轻人,他是能够理解的。他以前也玩过这个游戏,知道有的人玩得疯起来什么都会做。恐怕那个接受惩罚的人也是很呕的吧。
  “哦。没事。那你们接着玩。”他只是一个半路被拉进游戏里的人,配合完了也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
  “不用了,还有朋友在等我。你们继续。”他退到了门边,刚想拉开门就听到后面有人在叫他。
  “真是好久不见了,易凌。”
  易凌惊讶地看过去,刚才那个吻他的人正从暗处的沙发上站起来。
  “怎么?才五年多不见你就把我忘了?”
  这话里包含的暧昧让所有的人都开始注意起易凌来。易凌自己也奇怪难到对方认识我?怀着一丝困惑和好奇,他仔细地盯着来人。
  刚才屋里光线太暗,再加上一进来就被人强迫亲吻,一时心慌心急没看清楚那个人。可现在在看清那个人的样貌时易凌彻底怔住了。那一刹那,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奇怪的光圈,透过时光在看那个人。看着那个人含着一如初始的霸气和邪魅笑容从过去的记忆里缓缓向现在的他走来。
  “秦向臣。”易凌轻轻呼出气来。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这个镌刻在心底多年的名字宛若化成那一声最温柔的叹息从某个隐秘之处流泻出来。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
  易凌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缓缓笑开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秦向臣打量他一会儿挑了挑眉,怪异地笑:“你变了很多嘛。”
  易凌大胆地看着他:“人,都会慢慢长大的。”
  “秦哥,他谁啊?不给哥们儿介绍下?”
  秦向臣拉过易凌,手臂亲密地搁在他肩膀上:“他,我高一时候的……同学。”
  “同学?”有人怀疑地问:“难为秦哥把高一的同学还记得如此清楚,咱们大学的同学你还记得不?”
  听出这是在挤兑秦哥,所以大家都闷闷地笑着,暧昧的眼神在秦向臣和易凌之间来回徘徊。
  秦向臣一副任凭猜测的模样,易凌也一点都不恼。
  “来,我跟你介绍几个朋友。”秦向臣勾过易凌的脖子,把他带到几个男生面前。指着其中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俊俏男生说:“这是蹇文珊,名字有点娘娘腔但为人仗义好爽,外号‘大头’。”
  易凌看着这个干瘦且有点痞痞的男生,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外号会叫“大头”。不过还是很有礼貌地点头招呼:“你好,我是易凌。”
  蹇文珊起身,跟易凌几乎一般高。他自来熟地拍着易凌的肩膀说:“哥们儿,别介。你这样容易让我紧张啊,轻松点儿哈。”
易凌大概没想到蹇文珊的眼睛这么厉害,轻易就看出了他内心的拘谨。
  “你好,我是韩辙。”
  “你好。”
  “我是崔意豪。”
  “你好,我是……”
  不用再经过秦向臣的介绍,他的朋友们都主动开始跟易凌打招呼。短短的三分钟,易凌对在场的人有了大概的认识。可能是想到两人久经多年未再见面,彼此简单的认识后就没有人去打扰角落的他们。
  秦向臣倒了一杯橙汁儿递给易凌,问:“你现在在哪儿念书呢?”
  “T大,你呢?”
  “厉害啊。我在S大。”T大和S大都是全国排名很靠前的名校,落座在同一个城市里。只不过一个在东面,一个在西面。
  看易凌有那么一刻的惊讶,秦向臣自嘲地说:“我高一那会儿特烦念书,没想到我会考上S大吧。”
  “不是。我说了,人都会慢慢成长。当然也是会不断变化的。”
  “几年不见你倒是变了不少啊。至少没当初看上去那么胆小和……讨厌。”
  易凌没有生气,而是歪着头想了一会才说:“我该把你这话当做是夸奖吗?”
  秦向臣呵呵一笑:“果真有趣。当然。”
  “高一的同学,你跟他们还有联系吗?”
  “早没有了。”秦向臣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说来也奇怪。那么多同学里,除了你之外我有印象的人还真没有。”
  “这是我的荣幸。”
  秦向臣再次诧异地看着易凌:“你变幽默了。”
  “这是一种舒适的交流方式。”
  “是吧。”
  贴身的牛仔裤兜儿里传来一阵震动。易凌拿出手机,一看是师兄的电话,赶紧回头跟秦向臣说:“朋友在催我了,我们以后有空再联系。”说着就要站起来离开。
  “哎,你电话号码都没留下,以后怎么联系啊。”
  秦向臣也赶紧掏出手机,易凌快速将自己的号码说了一遍后边接通了手机边往外走。到了走廊外终于听见师兄的声音。
  “小凌,在哪儿呢?上个厕所去这么久,害我都以为你是不是偷偷溜掉了。”
  “喔。刚才遇上一个高中的朋友,聊了几句。”
  “快回来吧。大家都在等你一展歌喉呢。”
  易凌无声地笑了,然后问了门牌号就赶了过去。
  从KTV出来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凌晨,学校是肯定回不去了。商量一会儿大家都决定在校园附近的宾馆开房。在回程的公交车上,易凌一直看着窗外。
  坐在旁边的孔睿熙碰碰易凌的肩膀问:“怎么了,你今天安静得过分啊。”
  易凌回过神,有些腼腆地笑:“跟大家都不熟悉,还是放不太开。”
  孔睿熙无所谓地说:“知道你害羞,大家也没生气。看得出来他们都挺喜欢你的,特别是你那几个师姐。还偷偷地打听你的消息呢。”说着孔睿熙还特意向前面几个女生的方向努努嘴。易凌听了也只是微微翘了嘴角。
  “师兄,你还记得你初恋情人的样子吗?”
  “初恋情人?那是一个好遥远的存在啊。”孔睿熙怀念地长叹口气:“怎么?今天遇到了你的初恋情人?”
  “不是。”
  “样子是记不得了,只是记得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生,成绩很好,长得也很漂亮。好像一般男生最初喜欢的都是这类型的吧。怎么突然想起问我这个问题?”
  “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你的初恋情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易凌在记忆里仔细地搜索了一会儿才道:“他啊?成绩不太好,可是很聪明。脾气也不怎么好,但人不坏。常爱欺负人,只是偶尔也会很温柔。长得……嗯,也很好。”
  易凌看着孔睿熙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问:“怎么了?”
  孔睿熙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还记着她?”
  易凌没说话。孔睿熙显然将易凌的沉默当成了承认。
  “是一个蛮特别的女孩儿,你一定很喜欢她。每说一点她的缺点,后面立马补充优点。看来你们之间的回忆很美好。交往了多久?”
  易凌迟疑一下:“没有交往过。”
  “啊?”孔睿熙惊讶“那是暗恋?”
  “算……吧。”
  孔睿熙意会地拍拍易凌的肩,佩服道:“小凌,你可知道暗恋等于是慢性自杀啊。够有勇气的。”
  易凌只是弯了弯嘴角,也不知道说什么。后来两人之间又找了些别的话题聊,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就这样在你来我往之间慢慢被消磨掉了。
  躺在宾馆洁白的床上,易凌毫无睡意。他眼神清明,精神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来得振作,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亢奋。
  他知道自己这样失常的原因所在,可正是因为清楚的知道所以才显得格外的无奈。
  自高一分别后,他们已经有整整五年没见面了。在没有秦向臣的五年里,他一点一滴地成长改变。虽然在偶尔闪神间想到他会觉得心里很苦,却比以前更加自由,和孤单。
  他念书很早,遇到秦向臣的时候恰好是在他十五岁那年。
  易凌从小乖巧听话,学习也很认真努力。最后凭借着自己的努力终于考上了重点学校三中,同时也被分配到了名校班。那一年三中一共招了十八个班,划分出了十八班和八班两个尖子班,每个班有六十五个学生。易凌很荣幸地成了这其中之一。
  那一年他是带着中考状元的优异成绩被最先录取的。开学的时候总是很忙碌,易凌到校报到后就被老师暂定为班长跟着处理一些事情。
  他是从小县城里出来的孩子,心里总是带着一些不与他人诉说的自卑。总觉得城里的孩子孤标傲世,个个儿都是眼高于顶儿,难以接近。于是跟人说话总是细声细气,行为上也总是有些畏畏缩缩。好在他做起事来还是勤勤恳恳,因此颇受老师信赖和喜欢。于是,暂代班长没经过民主选举就直接被老师任命为正式班长了。
  全班到齐的那个晚自习,班主任先是给大家分配位置。从矮到高依次从教室前面排到最后。易凌由于身高矮小,很显眼地成为了坐在第一排的男生。这让他羞窘得脸红,老半天后头还是低低的。
  分配完位置刚好赶上第一节课结束的铃声。教室里都显得有些安静,只有最后排几个大男生在大声讲话。有几个甚至还跑到走廊上去大吼。
  易凌只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同桌的女孩也很害羞,两人都相对无言。十分钟后第二节课开始了。这次老师让大家做自我介绍,一组一组挨着顺序来。易凌很不幸地又成为了第一个。腼腆中带着几分羞涩,在老师鼓励的眼神下和同学们好奇的期待中,他缓缓走到了讲台前。
  从粉笔盒里抽出一支白色的,然后在黑板上中规中矩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大家好,我叫易凌。”
  “啊。是他啊。”有人惊声低呼。
  “那个全年级第一名?”
  “好小啊。”
  “包子脸,好可爱。”
  易凌在同学们的热议中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眼看着大家讨论的热情越发高涨,班主任轻咳一声:“安静。”看同学们果真安静下来,老师才示意易凌:“继续。”
  “嗯,我来自十五中。很高兴能和大家认识,希望今后能和大家和睦相处共同进步。谢谢。”
  “哎,你多少岁了呀?”底下有同学大声问道。
  “十五。”
  “真的好小啊。”因为年龄问题,班里又引起一阵议论。
  “小班长,你平时都有些啥爱好啊?”从最后一排里传出一个男声。易凌望过去就看见一个高大的男生把椅子拖到墙壁边儿上,背靠着墙壁张扬地翘着二郎腿。
  “喜欢看书。”易凌慢慢地说。
  “没有别的了吗?”那人又问。
  易凌诚实地摇头:“没有了。”
  “嘁,果然是个书呆子。”他旁边的几个男生附议地笑出声。易凌有些难堪,班主任严厉地冲那个男生叫出他的名字:“秦向臣!”
  秦向臣赶紧把椅子拖回到位置上,高举着右手摇摆:“OKOK,请继续继续。”
  老师带头鼓掌谢谢易凌的介绍,易凌恭敬地朝大家鞠了个躬慢慢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身边的女孩又走上了讲台。
今天第一天就有同学故意嘲笑他,易凌心里有些闷闷不乐。后面大家的自我介绍,他表面上在认真听,实际上却是心不在焉。
  晚自习结束后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这时候正是放学高峰期,走道里一定很挤。他坐在位置上随意地翻翻课本,想等一会儿再离开。
  教室里跟他抱同样想法的人不怎么多。易凌注意到那个叫秦向臣的同学,是铃声一响就勾着一大帮男生从后门走了出去。
  他看起来很不好惹,以后就少跟他接触吧。看着秦向臣离去的背影,易凌这么想着。
  回了寝室,他立刻提了两个水瓶去开水房打水。走了几十步台阶到了高处。说是开水房,其实是一个连接着校园浴室的水槽。顶上覆盖着一个透明结实的棚所以不担心下雨天打水的同学们会被雨淋。水槽与人腹部齐平,墙上有十几个出水龙头。此刻人头攒动,好不拥挤。
  交了钱易凌靠上了一个人数比较少的队伍。他人比较矮,前后的人太高给了他很大的压迫感。他只好低着头看鞋带。
  “小班长,你打水啊。”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易凌转过头恰好与秦向臣的视线对上。同时他也认出他身后的几位也是班上的同学。
  “呃,是。你们也是吗?”
  对方几人一愣,其中一个便大笑出来:“哎哟喂,小班长你说话可真逗。拧着水瓶儿站这儿不打水难道当摆设啊。”
  易凌又开始尴尬脸红了。不都是没话找话当打招呼,对方也这样说,所以易凌并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问题。唯一的可能是对方故意较真好来取笑他。想着这种可能易凌就不愿和他们搭话了。
  易凌前面的人几乎都提着两个水瓶,所以前进的速度有些慢。
  “小班长,你打两瓶水提得动不?”
  易凌实在是不愿回答,隔了一会儿还是说了:“行。”
  “看你小胳膊小腿儿的,提不动我帮你吧。”
  尽管心里很不舒服,易凌还是很有礼貌地拒绝:“不用了,谢谢。”
  这时候已经走在最前面的秦向臣看易凌那边慢如乌龟的速度开口道:“小班长,你看要不我让你先?”
  易凌没有考虑地摇头:“没关系。”
  秦向臣一路人摆明了是在逗他玩儿,要是他真信了走过去那才是最大的笑话呢。
  秦向臣打完水,意味不明地看着易凌呵呵笑了声才走开。易凌觉得秦向臣临走前那一眼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他几乎是直觉地认为秦向臣会给他未来的校园生活掀起波澜。至于是好是坏那就无从得知了。
  漱洗完毕上床后易凌还在想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哪儿惹到秦向臣了。可这进校才没几天,他也是今晚第一次见到他,没有交恶的可能。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理所然来,易凌也就不再折腾自己了。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跟那个人不再同一间寝室。
  从第二天开始一切课程都陆陆续续地走上了正轨。其余班干部也在大家的投票中产生,易凌的同桌饶雯雯是成了语文课代表。在同学们的交谈中对秦向臣的了解也深了一层。班里除了那些凭借实力考进来的同学之外,还有一类人就是所谓的关系户。秦向臣就是这其中之一。
  那时候大家毕竟都只是一些青春年少的孩子,对于成人世界里那套游戏规则还不太熟悉。彼此间的争斗也仅限于这次你分数考得比我高,我羡慕嫉妒而已。尖子班的好学生都听话规矩得过分,相反的以秦向臣为首的坏学生就是一个突出的异类。
  不知道班里面女生们对秦向臣的态度,可是易凌知道秦向臣在其他班很受欢迎。尤其是他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有些别班的女生都会借口从后门走过时偷偷看他。还有就是他偶尔趴在阳台上,路过他身后的女生比平时要多很多。更甚者易凌曾看到有女生从楼上左边下来特意绕过秦向臣身边然后又从右边跑了上去。每次见到这种情况,易凌都只能在心底里偷偷羡慕,面上可绝无半点非分之想。其实班里找他的女生也比较多,可通常都是借阅笔记或者问问题。其他时候很少有人主动跟他聊天。
  “班长。”
  易凌一看,是饶雯雯。
  “怎么了?”
  饶雯雯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昨天语文老师布置的作业。”
  “都收齐了吗?”
  饶雯雯摇头:“还差一个。”
  易凌看了看讲台墙上挂着的钟:“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了,那你赶紧收齐了给老师送过去。”
  “不是。”饶雯雯看他,样子好像有点为难。
  “怎么了?”
  “是……那个秦向臣还没交。”
  “喔。那你去催催他。”
  “我催了几次他都不理我。班长,还是你替我去跟他说说吧。我再等他一节课,等他补上来再一齐给老师送过去。”
  “我?”易凌指着自己问。
  “班长。”饶雯雯可怜兮兮地请求着。
  “那,好……吧。”易凌转头,看见秦向臣和几个玩得好的正趴在后墙窗上看江。他在位置上犹豫了一小会儿就慢吞吞地朝后面走去。
  “秦向臣。”易凌小声地叫他,他没反应。
  “秦向臣。”还是没反应。
  易凌稍微抬高点声音:“秦向臣。”
  秦向臣身边的高个儿侧头看到他,吓了一跳叫道:“我靠!小班长,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另一个稍微矮一点的人接过话去说:“屁!走路没声音的那是鬼。咱小班长是人,怎么会没声音。你自己听力有问题还赖人家。”
  秦向臣这时才转过头来看他,问:“你叫我?”
  “嗯。”
  “你早上没吃饭吗?说个话跟猫叫似的。”秦向臣数落了一句才问:“叫我干什么?”
  易凌乖乖巧巧地站着:“那个,昨天语文老师布置的作业,全班的人都交了,现在只剩下你。嗯,你赶紧补上吧。绕雯雯这节课结束后就要给老师送过去了。”
  秦向臣歪着脑袋想了一会,问身边的人:“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对了,你写的什么呢?”
  旁边的高个儿说:“鬼知道。反正我是在网上抄的。”
  “那个题目是什么?”
  秦向臣身边两个人都摇着头,易凌小小声地说:“关于升入高中的感想。”末了还增加一句“要求八百字。”
  “八百字?杀了我吧。不写。”秦向臣一口否决。天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写东西了。还感想,他屁感想没有。
  “可是作业是必须要交的。”易凌在旁补充说道。
  秦向臣翘着眉问:“谁规定的?我不交又能把我怎么样?”
  易凌觉得他跟秦向臣实在没法沟通,只丢下一句:“不写作业总归是不好的。”就赶紧跑回了座位。绕雯雯问他怎么样,易凌只是说他不交。
  既然当事人直白地坦诚了态度,绕雯雯也没办法。本想还是快点把作业给老师送过去吧,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
  第三节数学课结束后,绕雯雯抱着一大摞本子正准备去办公室,秦向臣就挡在了她面前。
  “给。”他把本子扔给她之后就走出了教室。
  本子落在了桌子上,易凌看了一眼,弯弯扭扭的字迹几乎可与狂草媲美。最神的居然是一篇文章显而易见地出现三种不同的字迹。
  绕雯雯和易凌无语地对视一眼。
  易凌的家虽然称不上有多么富足殷实,但也足够幸福满足。他从小生活得一帆风顺,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难以忍受或者痛苦的事。可现在他生平第一次开始讨厌一个人和一件事。
  每天第二节下课,出操音乐就笼罩着整个校园。易凌不喜欢拥挤,但也不得不跟大家一起涌向楼道口。
  下楼梯的速度很慢,大家总是小心地避免着撞到别人。易凌随着庞大的队伍一步步下着楼梯。突然身后被人猛力推了一下,他朝前扑了出去抱住了前面的一个女生。
  “啊。”那女生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被吓了一大跳尖叫了出来。
  易凌站稳后红着脸赶紧跟人家不停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那女生转头看见易凌,愤怒的脸色变了几变还是缓了下来。估计是认出了这个全年级第一名。
  “没关系。”
  易凌再次诚心地道歉:“真的对不起。”
  那女孩没说什么,只是拉着女友的手趁着缝隙快快走掉了。
  易凌知道刚才是有人在后面推他,他转过头去看。秦向臣和他后来知道的左柏、刘屿正笑嘻嘻地不快不慢地走在后面。易凌不确定是不是他们在后面搞的鬼,只得忍气吞声地往前走。
  之后这样的事也连续有过几次,每次秦向臣一伙人都恰好在他后面。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可是光是怀疑也没有用,他没有一点证据来证明这一切都跟他们有关。而且即使有人看见了,也不会来跟他说。就这样,易凌生平第一次讨厌出操,也生平第一次讨厌起一个人来。以后他看到秦向臣他们,远远地就绕道儿走开。
  正式上课后一周,班里来了两个实习的老师。一男一女,各带语文和数学,都很年轻的模样,大约二十一二岁。女孩子长得很平凡,穿着很朴素,但性格温和,待人很有耐心。班里的人对她印象很好。
  男孩子也是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样子,拿着书本走进教室时紧张无措。待到上课,说起话来也是结结巴巴的。可是他一急,底下的同学们都低低窃笑,笑声中唯数秦向臣笑得最大声。老师脸一红,更是不知所云。实习老师首次的讲课就这样云里雾里磕磕绊绊地结束了。

下课后,易凌被班主任叫了过去。进办公室时,正看见两个实习老师正和班主任谈着话。
  “哦,易凌来了。”
  易凌走过去叫了一声:“老师。”
  “过来。”班主任招呼易凌,给新老师介绍:“这是我们班班长易凌。这是新来的肖老师和钟老师,你应该知道了。他们会在我们班上实习两个月,其中钟老师也会兼代我们班班主任。以后你可要好好地协助钟老师啊。”
  “知道了。”
  “易凌,你好。我是钟林,以后可要多多麻烦你了。”钟林向易凌伸出手,班主任微微含笑。易凌对钟林突来的客气有些不自在,犹豫一刻后也将手伸了出去:“这是我的工作。”
  回到教室后,饶雯雯问他:“班主任找你去干什么?”
  “喔。只是嘱咐我以后多协助钟老师的工作。”
  “钟老师是代班主任?”
  “嗯。”班主任是这么说的。
  “今天钟老师上课真是很尴尬啊。”易凌心有所感地点点头。“那个秦向臣真不给老师面子,整节课都在那儿捣乱。”
  “他,的确是够讨厌的。”
  “你说谁讨厌呢?”突然有颗脑袋从易凌身后抻出来,饶雯雯一看是秦向臣脸色大变。借口上厕所溜走了。
  易凌还未从秦向臣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秦向臣就大刺刺地坐在饶雯雯的位置上:“你刚说谁讨厌呢?”
  “没说谁。”在背后说人坏话又被当事人听到,易凌觉得很羞愧,头又不自在地低下了。
  “刚才不还口齿伶俐的吗?现在怎么了?哑巴啦?”
  “对不起。”易凌尽量大声地给他道歉。
  秦向臣就在旁边,身上散发出的暗沉怒火一阵一阵地灼烧着易凌。实在是让人坐立难安。易凌有些担忧秦向臣不会忍不住气动手打他吧?
  出人意料地,秦向臣没动手打易凌,也没再不依不饶地责问。他只是在易凌小心翼翼地警惕中沉沉地留下几声寓意深刻的笑就走了。
  易凌再天真也不会认为秦向臣那笑是不再追究的豁达,估计是咱们从此以后走着瞧的意思。希望以后不会太难过。易凌开始为自己以后的校园生活祈祷了。
  从那天之后易凌更加谨慎地避着秦向臣了。他也仔细地观察过秦向臣,还跟以前一样张扬。上课不是讲话就是睡觉,常让老师下不来台。课后多半也是耗在篮球场,并没有看出什么特意针对他的行动来。
  这天在食堂,人很多,每个窗口都排满了人。易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正走着,他小心地闪避着别人。没成想他还是被人给撞了。饺子倒了,碗里的水也泼了出来。易凌两只手臂被烫得通红。
  “啊。”
  “左柏,你怎么走路的啊。撞到人了。”
  “同学,你没事吧?哎呀,原来是小班长啊。”
  又是他们。易凌在心底倒霉地叹气。
  “小班长,你没怎么吧?”李屿递给他几张餐巾纸,左柏在旁边埋怨:“小班长你也真是的,走路怎么不看着些啊。”
  易凌很无辜,心里想拜托,是你走路不小心撞到我的好吧。不过他没把这话说出来。
  这时秦向臣走到易凌面前,看看他碗里所剩无几的饺子和像煮熟的肘子问:“手没怎么样吧?”
  尽管知道他们是故意的,但易凌还是说:“不要紧。”
  秦向臣低着头靠近易凌几分,笑:“你以为我是在关心你呀?”左柏和李屿在一边笑,那笑声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嘲弄。
  “你的晚饭没了,干脆我的这份给你吧。”秦向臣把手里的饭盒抵到易凌面前。白饭上面是鱼和粉蒸排骨。易凌当然知道秦向臣没那么好心,说什么都只能得来更大的奚落,只好选择缄默。
  “不要啊。那算咯。你啊,以后小心着点儿。”
  警告完人,秦向臣心情舒爽地走出了人满为患的食堂。易凌看了看手里的饺子,又看了看各个窗口拥挤不堪的人群。想想还是回寝室吃泡面好了。
  易凌虽然不算是白面书生,但是他也不像一般男生那样爱好运动。他喜欢清爽,讨厌大汗淋漓的样子。所以每次上体育课他都不是那么情愿。
  每次上课老师都是先让大家做拉筋伸展操,然后再全班慢跑操场三圈。跑步也是女生分成两组并排领跑前面,男生分成两组压在后面。以往每当这个时候,全班以秦向臣为首的男生们都难于规矩地殿后。他们总是兴奋地飞奔在女生前面,看着女生们气呼呼的样子心情就会大好。
  只是这次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秦向臣在乱跑了一圈后就逐渐慢了下来。易凌跑步一向不快,从来都是班级垫底的。偶尔有男生跑过他身边大喊“小班长,快点勒”,他也只是点头说一声:“好。”
  男生都跑到前面去了,他渐渐地又要接近女孩队伍了。唉,每次都是这样。看来他的确是需要加强锻炼。
  “小班长,第一圈还没完呢。”
  易凌不知道秦向臣是什么时候跑到他身边的,侧过身子看了一下。果然,李屿和左柏都在他身边。
  “嗯。”看到了秦向臣,易凌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阻滞了。
  “小班长,你生肖是什么?”
  易凌很不想回答他,加快了点步伐。
  “哎小班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易凌情不得已才说道:“蛇。”
  “哎不对吧,你不应该属蛇啊。依你这样儿的,该是乌龟吧。”
  “哈哈。”李屿和左柏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
  易凌就知道会是这样,这人自从那次事情之后就好像盯上了他。随时随地找他茬儿,只要能嘲笑到他打击到他的事,他都会乐此不疲地做。
  易凌刚开始的确有些怕他,他害怕秦向臣会打他。后来那种忧心忡忡的防备心就渐渐地放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比起在身体上的攻击,秦向臣更喜欢在言语上讽刺他。
  其实,到后来易凌才知道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认为。那个人绝对是对他绝对是坚持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小班长,你快点啊。”秦向臣撞他,撞了他一个趔趄。
  易凌揉了揉肩说:“我只有这个速度。要不,你自己跑前面去吧。”
  “可我就想跟小班长一起跑。”
  “喔。那好吧。”易凌还是匀速前进。
  “小班长。”秦向臣又撞了易凌,易凌被他的力道撞到了一边。他收不住力,撞到了李屿。
  “小班长,你撞到我了。”李屿又撞了易凌。一边说着“对不起”的易凌又跌跌倒到地回到了秦向臣一边。
  “你说‘龟兔赛跑’为什么最后乌龟会输呢?”易凌在思考秦向臣的问题时又被他给撞到了一边,这次易凌撞到的是左柏。
  “我也很好奇耶。”左柏也学着李屿那样把易凌给秦向臣撞回去。易凌就像皮球一样,被他们三人包围着撞来撞去。他觉得自己身体快被他们三个给撞散架了,无奈只得加速前进。
  “看吧。这就是原因。”秦向臣看着跑远的易凌咧开嘴笑的欢畅。
  左柏和李屿看着跑远的易凌再看看秦向臣说:“你是不是欺负他上瘾儿了呀?”
  秦向臣摸摸太过于上翘的嘴角说:“或许吧。”
  李屿和左柏摇摇头。
  今天肖老师在给大家上数学课的时候突然晕倒在了讲台上。当时坐在第一排的易凌被吓蒙了,也许只过了一秒,班干部们全部围了上去。教室里一下子就乱了。
  “怎么突然就晕了呢?”
  “会不会是发高烧啊?”有女生抬手去试老师额头的体温。
  “怎么办啊?送保健室吧。”
  “还是找人快去办公室找老师吧。”
  ……
  “光说不练的家伙。”突然围着的班干部们被人大力一推,全都坐在地上。
  “秦向臣你干什么?”有女生生气地吼:“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你还要来捣乱吗?”
  秦向臣懒得跟这些人废话,让李屿和左柏将人给扶起来。他弯腰背着人就开始往外面跑。易凌看已经跑掉的捣乱三人组赶紧安抚住大家的情绪。让剩下的人留在教室继续上自习,他自己跟去了保健室。
  “只是贫血突然产生的晕眩,没什么大碍休息一阵就好了。”
  易凌赶到保健室的时候,校医正走从屋里出来。他走进去,老师已经醒了,躺在床上在打点滴。
  “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吧。”
  “没。老师,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马后炮。”易凌刚说完就听见秦向臣不大不小的嘲讽。老师晕了是秦向臣把人给送来保健室的,他有功,易凌就不跟他计较。
  “是秦同学把我送来的吧。真是谢谢你了。”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其他人:“也谢谢你们。”
  “没事我就回教室了。”秦向臣不痛不痒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老师,如果你身体不好可以跟班主任请假多休息几天。”易凌说。
  “没事。你也快回去上课吧。”
  “那老师你好好休息啊。”
  易凌路过操场的时候随意瞟了一眼竟然看见秦向臣他们在那儿玩篮球。
  易凌跑过去:“你不是说要回教室吗?这球哪儿来的?”
  “捡的。”秦向臣运着球三步上篮后颠着球走到易凌面前:“我突然不想回去了,不行吗?”
  易凌看了看表,离下课还有二十几分钟。
  “可这是在上课期间啊。要是被老师抓到了怎么办?”
  秦向臣奇怪地看着易凌:“你这人真搞笑。我上不上课关你什么事啊。你怕被抓到你自己回去呗。”
  “我……我是班长。明明看见你们在这里了怎么能装作没看见呢?”易凌坚持。
  左柏抢过球和李屿也玩了起来。
  “你不要做那个什么班长了,也和我们同流合污一次吧。”秦向臣夺过李屿手里的篮球扔给仍在傻愣的易凌。易凌抱着球望着秦向臣。
  “呆着干什么?投篮啊。”
  看易凌还是傻傻地站着不动,秦向臣特别无语地问:“你该不是连投篮都不会吧。”
  易凌说:“我本来就不会。”
  “我的天。”左柏低吟。
秦向臣破口大骂:“你还是不是男的啊。你说你一天到晚除了会读书你还会干什么?跑个步速度慢得连乌龟都会抓狂,稍微遇到点事就六神无主。再看看你那牙签似的身材,连个一般的女生都背不起。真不知道以后有谁会受得了你这种人。”
  易凌被秦向臣骂得一无是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还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也用不着你来操心。”
  秦向臣冷哼:“我真庆幸自己跟你没任何关系。否则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哪天会心血来潮一掌拍死你。”
  要是一般女生面对秦向臣这样毒辣的批评估计早就哭着跑了,可易凌只是心里很难受,没有哭。至少从这点上看来他还是很男人的,可谁在乎呢?
  “那边几个?”一声不确定的女声从足球场边传来。李屿看了一眼叫到“不好,是年级主任。”
  “洪玥那个师太?”左柏悄悄问,深恐再大声一点就会传到洪玥的耳朵里。
  “那边几个同学,你们不上课在操场干什么?你们是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哪个班的?”询问声不再像起初那样含着三分迟疑的温柔,而是越来越严厉。
  “怎么办?”乖乖学生易凌问秦向臣。
  秦向臣没好气地说:“还能怎么办?跑啊。难道还等着被她请进办公室喝茶啊。”说完拉着易凌就开始朝食堂跑。
  “别跑。站住!”
  易凌边趁空回了个头,年纪主任正奋力地追在后面。他转回头来边喘着气边问:“为……为什么,往食堂……跑啊?”
  秦向臣懒得跟他解释。他带着其他三人从食堂后面的那条路穿过去绕过实验室和微机室,再从厕所绕到他们所在的教学楼。那洪玥平日里最爱穿高跟鞋像只高傲的孔雀,此刻恐怕是追不上来了。
  十月份刚过没几天,学校就开始准备运动会。
  体育委员在晚自习后动员大家踊跃报名,可是任他舌灿莲花讲得口干舌燥也没半个人应声。
  “班长,你看这事儿……”
  易凌想了一会站上讲台,底下的人还是各自做各自的。
  “各位同学。”班长发话了,大家自然是看着班长。“大家平时一直都忙于学习,肯定疏于对身体的锻炼。其实我觉得,要是真的有这么个机会可以让我们放松身心,从繁忙的学业中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是好事。不都说要劳逸结合吗?该学习的时候决不掉链子,但是该休息的时候还是好好休息的好。”
  “小班长,你真是说得比做得还好听啊。”不用刻意去分析易凌就知道又是秦向臣。
  “小班长,既然你这么说了,如果大家不照做的话岂不是太不给你面子了。可是,身为班长,你也要以身作则起个带头作用啊。”
  “是啊是啊。小班长,你可得给我们带个好头才是啊。”李屿起哄,班里有些男生也跟着瞎叫。易凌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也不好推辞,再说旁边还有个眼巴巴等着易凌这个班长动员大家参赛的可怜体育委员呢。
  最后在秦向臣的故意诱导下,易凌罕见地报了1500米的长跑。等到萧青把名单交到办公室去后易凌立马就后悔了。1500米啊,那是怎样的一种煎熬。到时候恐怕他会丢脸的晕倒在全校师生面前。
  等萧青回来易凌拉着他小声地说:“那个萧青啊,我已经起了这个头,你能不能把我的名字给划掉。”
  萧青诧异:“划掉了你,那我上哪儿再找一个?”
  “那个,你也知道我跑步不行,更别说比赛了。到时候只会给班上丢脸。”
  萧青安慰他:“我也没指望着你要拿奖啊。我的目的是先凑够人数。然后如果能拿奖那自然是好的,如果拿不了奖那也在意料之中。”
  说了半天,人家只是拿他来凑数的。
  “既然不准备拿奖,那你自己也可以来跑这个嘛。”
  萧青不愿意:“我报名参加了3000米。”
  易凌这次可真算是无话可说了。
  运动会那天,易凌先去各个比赛区看了看。他看到十三班有个男生,参加了N个项目,精神都还是那么高亢丝毫不见疲惫之色。相比之下自己真的是很丢脸。
  “小班长,下午可就要轮到你了。”
  易凌一看是秦向臣掉头就走。
  “站住。”
  易凌置若罔闻地直往前走。
  “我让你站住,没听到啊!”秦向臣紧追几步拉着易凌。
  “你以为你是谁啊。”易凌生气地推开秦向臣。
  “哟呵,长脾气了啊。”秦向臣不怒反笑。
  易凌是生气。他被秦向臣逼着参加了长跑,现在他又来嘲笑自己。自己看起来有那么好欺负吗?
  “瞪什么瞪,你咬我啊。”秦向臣突然出手,一瓶冰冻的绿茶贴在易凌脸上:“再瞪小心眼柱子要滚出来了。”
  易凌把绿茶还给秦向臣就跑,秦向臣即刻追了过去。
  “你跑什么啊跑?”秦向臣又把绿茶塞了给易凌。
  易凌推辞:“我不要。”
  秦向臣火大地吼:“我给出去的东西,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霸道!”
  “霸道又怎么了?有本事你也可以霸道给我看看啊。”
  易凌今天才看出来原来秦向臣根本就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家伙。他也不再和他多费唇舌,赌气地拿了绿茶掉头就跑。
  “混蛋。”
  “易凌,你给我站住!不要以为你说得很小声我就没听见。有种当着我面再骂一次试试。”
  秦向臣在操场上骂,易凌早跑得没边没影了。
  运动会第一天上午男子跑步项目结束了100米和400米的短跑,下午会是800米的中长跑和1500的长跑。
  下午四点半左右,男子1500比赛就快要正式开始了。易凌站在跑道上,眼睛望着看台四周密密麻麻的人。想起中午吃饭时遇到秦向臣就来气。他问秦向臣既然他那么喜欢运动为什么不参加比赛。结果秦向臣居然说他就是要把自己的名额给让出去,好让易凌有一展雄风的机会。
  “预备!”易凌躬□子“开始!”
  教练一声令下,易凌就感觉自己身边呼呼穿过几阵强风。刚才站在他身边的选手早已如风驰电掣般飞奔出去了。
  前两圈易凌拼尽全力勉强还能跟得上别人,待到两圈半后易凌渐渐地就开始在后面了。这时从看台上传来一阵煽情的诗歌朗诵。
  “你若跑道上的沙粒那般毫不起眼,你若三月的柳絮那般轻轻柔柔。可谁说柔弱的外表下包裹的不是一颗坚韧的心。不为那刻意的征服,你一圈又一圈坚持的背影,一步又一步坚定的步伐都让我们看到了你的倔强。小班长,我们在终点等你凯旋归来。”一番抒情完毕即刻又响起了一阵雄壮的嚎叫:“扬帆起航,易凌最强。十八班加油!”
  其实易凌已经很累很累了。步子慢了下来,肢体早已经僵硬得麻木,仅凭着心里的一口气还在撑着。他知道看台上十八班的同学们都在看着他,刚才那番话虽没有听得太清楚但也知道是同学们的鼓励。
  还有一圈半了,他处在倒数几个的位置,很危险。
  “小班长,难不成你真是乌龟投胎的。我慢跑都跑得比你快。”秦向臣无声无息地出现,跑在他身边无情地嘲弄他打击他。易凌心里憋着一口气,他害怕他一开口那气就泄了。所以不管秦向臣怎么说他,他都不回击,顶多翻几个白眼给他。
  “虽然你眼睛很好看,但我还是要诚实地跟你说,你的白眼是我见过的最难看的。”
  “不行了吧,干脆认输吧。”秦向臣好心地劝说:“瞪我干什么,我可是为了你好。你想想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堂堂十八班的班长,学习上的龙头成了运动场上的鸡尾。想想都觉得丢脸。要不,干脆你假装摔倒,即便输了面子上也好看些,你说呢?”
  秦向臣,这个人,真是……真是……
  “如果你演技不行,干脆我帮你好了。你看要不我拉着你跑,然后你假装不要。结果我一不小心就将你给拉摔倒了。怎么样,完美吧?要不要现在试试?”
  秦向臣,你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易凌知道自己跑不快了,可他不想就这样输了。特别是秦向臣还在一边给他乱出馊主意的时候。摆明了是看不起他,侮辱他的自尊。
  他的确不太看重比赛,也没想过要在比赛中拿奖。可是他真的不想输,只是不想输给妄图退缩的自己。1500米对于他来说算得上是一次大的挑战,有那么一刻他是想要放弃的。可现在,他,不想输。不想输。不想输。
  易凌暗自深吸一口气,然后看也不看秦向臣一眼就盯着终点死命往前冲。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肺上也仿佛破了个大洞一般,浅浅地吸点气就痛得人死去活来的。可易凌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知道他要超越,要奔跑,要坚定,要赢!
  易凌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个冲过终点的。当他冲过终点身体还惯性地往前跑了几步,然后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了。
  “小心哎。”秦向臣一把捞起易凌,易凌软绵绵地伏在他的胸膛上夸张地粗喘着气。
  “喂,你身子别往下滑啊。”秦向臣喊道。
  易凌脑袋不是很清晰,也没有什么力气。如果还能说话,他很想回一句“你以为我愿意往下掉吗?”
  秦向臣为了防止易凌倒在地上,双手穿过他的腋下牢牢地把他架在自己胸前。易凌什么都不想看,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就这样靠着。软软地,舒服地靠着。
  “我说,你别拿我当枕头靠着睡着了啊。小心我把你给丢出去。”
  易凌缓了一阵才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秦向臣,轻轻地骂了一声:“小气鬼。”他的脸都被汗水濡湿,汗涔涔中带有几分晶莹。脸庞也十分红润,头发乱蓬蓬地盖在小脑袋上,多了一丝可爱的味道。
  “咳。”秦向臣拍着易凌:“跑得不错,拿了个第二。”易凌还来不及兴奋秦向臣就又恢复了恶人本色:“看来小乌龟也可以是很快的嘛。哈哈。”
  易凌说不准自己现在和秦向臣之间的关系是怎样。自从校运动会过后秦向臣没有再向以前那样对他进行身体攻击,而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他了。
  第一次月考下来,易凌考了年纪第一。可班主任并没有很高兴。因为全年级前十名,十八班只占了四个,其他六个全是八班的。而且,十八班的平均分数低了八班五分,这让班主任十分气愤。
  第一节晚自习时,学习委员将月考卷子全部发了下来。
  上课后班主任叫了易凌:“虽然你的总分是最高的,但你的单科成绩并不是很出众。只有历史拿了年级第一。其他科目还要多多努力。”
  易凌点了点头。然后老师又将各科的最高分念了一遍,易凌才发现班上隐藏着很多厉害的人。像绕雯雯,语文和政治成绩都是年级第一,总分也排了年级前十。不过,能在尖子班里学习的人本身就很厉害的不是吗?
  “还有秦向臣、左柏、李屿、吴昊,我都懒得说你们了。看看你们自己的成绩。你们是怎么来到这个班上的想必自己也十分清楚,我不求你们个个都像易凌那样,但至少不要拖大家后腿。这次就是因为你们几个,我们班的平均分数比八班低了整整五分那么多。”老师发泄一通后又说:“好了,别的我也不想再多说。第一次月考已经结束,结束就意味着过去。大家也不要老记着了。考得好的继续保持,考得不那么理想的自我总结后再继续努力。还有,易凌。你跟我出来一下。”
  被点到的人不知道老师又要吩咐什么,茫然又听话地跟出去了。
  易凌和班主任站在阳台上,夜晚的风吹过阳台带来一片清爽。易凌眼睛往楼下看就能看见别班教室里的白炽灯,和学生们的脑袋。
  “易凌,你成绩好性子也温顺,作为班长本来已经算是很称职了。但是老师还是希望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多帮帮秦向臣他们。你也看见了他们几个的情形。他们是靠关系进的我们班,如果认真努力的话那倒也没什么。可是他们几个上课不专心,做作业也不认真,首先这态度就没摆正。老师希望你帮助他们,平时也多盯着他们一些好吗?”
  “好的老师。”
  班主任欣慰地笑了:“好了,你进去吧。”
  那晚跟老师的谈话易凌一直记着,接下来班里的同学经常就会看见他们那个小班长老是追着秦向臣他们几个跑。催他们交作业,催他们背书什么的。然后班干部们之间也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是跟秦向臣他们几个有关的事,大家都会交给班长去处理。
  “哎,我说你烦不烦啊。”易凌又来催他们交周记,吴昊恶劣地敲着桌子瞪易凌。
  “我也知道很烦。如果你把作业交了的话我就不来烦你了。”
  “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以为你是谁啊?”
  “那我不烦你了。可你下课后记得一定要把作业交上来啊。”
  吴昊生气地把才写了一行的字用力地划去,嘴里还不停地骂:“狗腿子。”
  秦向臣在他后面趴着睡觉,听见吴昊骂易凌撑起脑袋看了吴昊后脑勺一眼又接着梦周公去了。
吴昊觉得易凌真的像一只讨人厌的苍蝇。骂也骂不走,挥也挥不散。
  “催催催,你催魂儿啊!”吴昊最讨厌语文老师布置的什么周记了,还天天写。虽然一周收一次,但他一天也没写过。课堂上他补上了四个,还差三个。
  “那”易凌看看表还有七分钟。安慰吴昊:“没事,你慢慢写。还有点时间。”
  吴昊只埋头一顿狂写,易凌在边儿上看了一阵。终于忍不住说:“你写的是不是太……短了一点儿。而且你写的字,也有点乱。”
  吴昊猛拍桌子,桌上放着的水杯都给镇翻了。
  “老子就乐意成不?又不是给你看的,你哪来那么多意见?”
  “我没……没有意见。”易凌被吴昊给吓住了。他从没见过这么凶的男生,生起气来像是要一口把你给吞掉。比秦向臣还可怕。
  “吼什么吼,吵了老子睡觉想死啊。”秦向臣暴怒,吼声比吴昊还大。吴昊瞄了眼秦向臣坐下继续写。易凌往秦向臣方向靠了靠,然后问他:“你的书好像还没背吧。”
  秦向臣眯着眼看他:“你真的想死吗?”
  “啊?”
  秦向臣拉过易凌就向后面走。一扯窗帘,落地厚实的帘布就将两个人完全给包围了起来。易凌不知道秦向臣这是要做什么,无言地询问他。秦向臣推着易凌把他压在墙上。
  “秦向臣,你要干什么?”易凌没有惊恐,他只是好奇。他知道秦向臣即使再生气也不敢在教室里面打他。
  秦向臣压得易凌动弹不得。他一手紧抓着帘布,再把另一只胳膊压着易凌的脖子。问他:“你真的想死吗?”
  “教室里这么多同学看着,如果你打我会被退学的。”他打他,他身上会有伤痕,到时候是肯定会被处分的。
  “你说你”一看秦向臣这架势易凌知道他又要教训他了,他赶紧澄清:“我可没惹你。”
  秦向臣施加在易凌脖子上的力道加重一些:“还敢说没惹我。你是吃错了什么药,整天像只八哥儿一样老是在我耳边重复一样的话。交作业交作业。”秦向臣学着易凌那细细的声音叫:“你知不知道我很烦你。打从我第一天看到你就觉得你很讨厌很烦。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不就是成绩比我好些吗?你以为你是谁,管得倒挺宽。我背不背书交不交作业跟你有狗屁关系啊。老师都不管我了,你干嘛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我?”
  “谁说老师不管你了?就是老师吩咐我才会那样做的。虽然老师有时候很生你们的气,但他还是关心你们的。一直都是你自己的态度有问题。”
  “你看,你又惹我了。”秦向臣捏着易凌的脖子,嘴凑近他耳边呼着气。
  “秦向臣,你……”易凌推拒着秦向臣,阻止他再向自己靠近。他总觉得现在的他看起来有些变态,他开始对未知的事情产生了恐惧。
  秦向臣突然很□地添了一下易凌的耳垂,问:“你知道这是什么?”
  “什么?”
  秦向臣又舔了第二次,还是以一种充满笑意的语气问:“小班长这么聪明,猜猜?”
  “调戏。”这个词直接从易凌的思维里化成语言。
  秦向臣呵呵低笑:“再不济也应该是调情才对。”转过易凌的脑袋正面对自己,秦向臣问他:“想不想我教你这是什么?”
  眼看着秦向臣一点一点地拉近与自己的距离,易凌的心就像化成一面战鼓似的擂个不停。他惊慌地想要走开,但是身体却可悲地背离了大脑的意志。
  “这叫做‘风花雪月’,小班长。”当秦向臣快要亲到易凌嘴唇的时候,他不知是从哪儿借来的力气,猛地推开秦向臣。
  全班同学都好奇地看着他们的小班长红着脸慌慌张张地坐回到位置上。再看看那个秦向臣靠在墙壁上,斜着脑袋望着天空。索性上课铃声响了,大家也没再好奇地观察这两人。
  第一次,生平第一次,易凌走神了。而且整堂课老师所讲的东西一点也没听进去。他脑子都是画面在乱飞,全是秦向臣要吻他的样子。疯了,疯了,秦向臣疯了,竟然跟他开这样的玩笑。可是自己又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又何必那么在意?看来他也疯了。
  知道什么叫洪水猛兽比如蛇蝎吗?秦向臣算是深刻领会到了。吴昊私底下还来问他是用了什么办法让易凌再也不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他不言语,吴昊还以为他是在保密。其实他只知道自己开了一个玩笑,而那个人被这个玩笑给吓惨了。
  想想那天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要跟他开这个玩笑呢?是一时兴起?嗯,估计是被气晕了头?也或许是看他天真中带点无辜地说出“调戏”这个词时,就真的想要调戏他了。管他是怎么开始的呢,现在的结果就是那个人被他给吓住了,而且吓得还不轻。
  秦向臣有想过去堵易凌跟他解释。尽管他不屑于解释什么,但是他要让易凌清楚地知道那天的吻只是一个恶作剧。他不喜欢男生,更不可能会对他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可谁又知道那样一只缓慢的小乌龟,真要跑起来还真让人费力气。他溜了很多次,而秦向臣一次都没逮到。
  易凌知道秦向臣想逮他,从每次跟他眼神相对视时就知道。易凌在潜意识里开始挖掘自己潜藏的逃跑和躲避的能力。他不敢再面对秦向臣了,他怕那个人又突然发神经做出什么更加疯狂的事情来。
  其实亲一下也没什么,有时候男孩子间开开这种玩笑也没人大惊小怪。可是只要一想到那个人会是秦向臣,易凌就接受不了。本来相看相讨厌的两个人想要缓和关系亲密一些也是无可厚非,只是这亲密的跨度太大。分寸拿捏不好就不止是尴尬这么简单。
  现在易凌对秦向臣的心情就不止尴尬那么简单,仿佛又回到了开学做自我介绍那晚的难堪。那难堪中不仅包含着让人下不来台的不愉快,还让人觉得侮辱。
  秦向臣想堵易凌几次都没成功顿时也失了那份兴致。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们这样你追我躲的反倒显得奇怪。
  秦向臣和易凌终于安静下来了。饶雯雯代替了易凌成为了秦向臣那几个人新的催命符。只是大多时候没人买她账就是了。
  “要我交作业?让小班长来说。”一句话就将绕雯雯给挡回去了。
  秦向臣看见饶雯雯在跟易凌说着什么,可那个人硬是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真让人担心他一会儿把脑袋给摇掉了。
  易凌是打定主意不再理秦向臣,而且他看秦向臣近来也是闲得很。其实秦向臣就是因为闲得发慌,所以他决定了要找点事来做。于是他考虑了一下就想找人谈恋爱。
  其实学校对于早恋的事管得还是很严的,只是秦向臣向来叛逆惯了,压根不把校规放在眼里。没过一天,秦向臣有女朋友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
  易凌看班里的女生平时都是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没想到私底下也是那么的八卦。据饶雯雯得到的最新消息,那个女生是三班的班花,长得可漂亮了。
  “只是长得还行,成绩就不怎么样了。”
  易凌在整理自己的古文笔记:“说不定秦向臣就讨厌成绩好的。”依他以前跟秦向臣相处的情况来看,绝对是这样没错。
  “只不过秦向臣也太大胆了,难道他不怕班主任找他家长来?”
  “他要怕就不那么做了。”恐怕挑战校规就是他的爱好。
  饶雯雯拿手支着下巴叹气:“有时候还真是羡慕秦向臣。随性、潇洒、自在。”
  “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
  饶雯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几本书推给易凌:“班长,你想看不?我借给你啊。”
  易凌说:“我不喜欢武侠,我比较喜欢历史性质的小说。”
  饶雯雯把书收了回来说:“班长,你不要那么死板嘛。有时候武侠小说也能让人增长知识的。真的,你别不信。就像我看那个《天龙八部》啊,里面说那个姑苏慕容要复兴大燕国什么的。大燕国,我都没听说过。可是后来我上网一查,真的有那个国家哎,只是历史书上没怎么写罢了。”
  “真的?”易凌有些怀疑。因为他一直认为那些只是闲书,故事都是人们瞎编乱造的。
  “骗你是小狗。不信下次上微机课你自己也可以上网查,或者去图书馆找一下相关资料。”
  易凌听着就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许是恋爱使人心情好,易凌发现秦向臣不再用人催自己就主动背书交作业了。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奈何易凌却觉得心里不舒服。以前秦向臣找他麻烦的时候他觉得烦人,现在俩人说不上话了他对他的关注倒多了起来。
  比如他知道是那个女生倒追的秦向臣。那个女生的成绩在她们班上处于中下游水平。秦向臣他父亲是个商人,他姑父是在政府部门工作,跟校长有亲戚关系等等。秦向臣一个人占据了易凌三分之二的思维,这对于易凌来说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谈恋爱是让人感到愉快,可同时也非常累人。如果那个对象只是不停地怂恿你玩乐而对你这个本人不够关心时。基本上人在这个时候就应该撤退了。
  “课都下了怎么还不走啊?”李屿奇怪地看着秦向臣。他下课不是很积极的嘛,现在怎么突然留恋起教室来了。
  “谁想赖在这儿啊?还不是班主任,让我呆会儿去她办公室一趟。”
  “该不是要给你上思想政治课吧?”吴昊幸灾乐祸地说。
  “有可能。估计是你跟那谁的事被捅到老师那儿去了。”左柏说。
  “这还用人捅?只要不是聋子瞎子谁不知道啊。”李屿又看着秦向臣说:“你不还被其他老师撞见过几次嘛,难道他们不会给班主任打小报告?”
  “要找人谈话早点儿啊。等到老子都把人甩了才来找我谈,哼,老师也够迟钝的。”秦向臣推开椅子站起来活动身子:“算了我也懒得等了。你们几个先回吧,我去办公室了。”
  问秦向臣有没有谈恋爱,当然是……没有啦!在他这里完全没有敢作敢当的想法,这过去了的就算是过去了,没有再提的必要。谁承认谁是傻帽儿。
  秦向臣走到办公室门口,门斜斜地开了一个缝儿。正当他要敲门时却听到了班主任的话。
  “你老实跟老师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秦向臣想看里面在干嘛,身子朝门上靠近了一些。
  “易凌,你是个诚实的孩子,可不要撒谎啊。否则老师会很失望的。”
  秦向臣看见班主任背对着他,而易凌垂着脑袋站在老师面前。
  “老师,我真的没有撒谎。”
  听这底气不足的声音秦向臣就知道易凌在说假话。连个谎都不会遮掩,真是个笨蛋啊。他无趣地瘪瘪嘴。
  “易凌,老师真的从来没这么失望过。”班主任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生气:“其他班干部都承认秦向臣是跟人在谈恋爱,为什么你要袒护他?”秦向臣一听跟自己有关,赶紧仔细听。
  “我没有袒护他。”易凌小小声地反驳说。
  “还说没有。别班的老师都看见秦向臣和那个女生卿卿我我的,你当他们也在撒谎吗?”班主任严厉地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事实啊。有可能秦向臣在闹着玩儿,恰好就被老师看见了。是误会也说不定啊。”
  秦向臣知道易凌为什么在办公室挨骂了,敢情是他连累到了人家。只是他真的从来也不知道易凌还会瞎掰。
  “易凌,老师选你当这个班长就是看你认真,做事有规矩。你知道校规是不允许人谈恋爱的,可你明明知道秦向臣在谈恋爱,为什么还帮着他隐瞒?”老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是不是他欺负你?”
  “没有老师。”看老师不信的眼光,易凌再次保证:“真的,他没有欺负我。”
  “哎那我就不懂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就不跟老师报告呢?”易凌从小就是在老师的爱护中长大的,头一次看到有老师用这种严厉和不信任的语气说他。他心里难受得很,也只能忍着。红着眼圈任老师批评。
  “我们班跟普通班不一样。身为这个班的班长你时刻要有一种榜样的荣誉感和责任感。你这样置班级荣誉不顾,以后还怎么辅助老师做好管理班级的工作?自己下去好好想想吧。”
  “是。”
  易凌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看到秦向臣向这边走来。他头也不抬地说:“老师正要找你,快去吧。”
  易凌怏怏不快地走,秦向臣却挡在他面前。
  “你干什么?”秦向臣不说话只是看着易凌,易凌心情很糟糕也不愿和他多说。准备侧开一步,秦向臣又挡在他面前。他真的是火大了。
  “老师找你去办公室,你拦着我干什么。”
  看秦向臣又不说话,易凌只当他吃错药。
  “笨蛋。”秦向臣不痛不痒地摸了摸易凌的头。易凌心有些麻麻的,杵在原地半刻才看向办公室方向,秦向臣早就进去了。
  都说女孩的心思难猜,其实有的男生的心思也不是那么好猜的。
  易凌打水时又遇到秦向臣了。两人还是像初次见面那样,分别站在相邻的队伍里面,只不过这次易凌只提了一个水瓶。
  易凌还是低着脑袋看鞋带,秦向臣叫他:“易凌。”
  从前秦向臣都是叫他小班长的,所以乍一听他唤他的名字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
  “到我这边来吧。”秦向臣排得有点靠前,易凌摇摇头说:“没关系。”
本以为秦向臣只是说说而已,哪想到他竟然撤出半个身子把易凌从旁边的队伍里给拉了出来。让他排到了自己的前面。
  “哎,我说前面的那位你谁啊。插队,够明目张胆的啊。”
  易凌听到后面有人这样说他,他不好意思赶紧想要退出去。秦向臣让他退了出去但是却顺手夺过他手里的水瓶。然后朝后叫:“吼什么呀吼,谁插队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插队了?”
  打完水秦向臣一个人提着两个水瓶路过刚才喊插队那个人身边时说:“不允许一人打两瓶水还是怎么的。”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易凌跟在他后面想,秦向臣这个人果然很霸道。
  到了寝室门口,易凌以为秦向臣是有什么话想跟他说。结果他只是示意自己拿回自己的水瓶就回了自己的寝室。易凌狠狠地瞪着对面寝室关闭的门。算了,秦向臣就是个怪胎,做事也不按牌里出牌,懒得去猜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到现在,易凌也觉得自己过得最快乐的校园生活是在高中。那时候,学校经常组织很多活动,班上大家相处得也很和谐。给他留下的满满的都是一些很美好的回忆,虽然当时没有想到自己后来会受伤。
  易凌洗完饭盒走出食堂,拐角又去了小卖部。
  “找你的三块七。”老板把零钱递给易凌。
  “老板,来一瓶绿茶。”冲过来的人站在易凌旁边:“哟,小班长也在啊。”
  “哦。”
  买好了东西的易凌准备回教室,看路过身边的人都急急忙忙的在跑,他问秦向臣:“他们这是干什么呢?”
  “你不知道?”
  秦向臣的问话里惊讶中带着一丝轻蔑,尽管那种鄙夷流露得不多。
  “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小心以后真成了一个酸秀才。”挖苦完易凌后他才说到:“最近高一年级在举行篮球比赛。今天是七班对九班,他们可能是去操场看比赛的吧。”
  “什么时候轮到我们班?”
  “明天。”
  “对手是哪个班的?”
  “八班。”
  “那他们班篮球强不强?”
  “怎么,瞧不起我们?管他强不强,一样把他们打趴下。”
  这人还真是狂妄得可以。易凌在心里腹诽着。
  “经常看见你喝这种酸奶,你都不会腻吗?”秦向臣看着易凌手里的芦荟酸奶问。
  “不会啊。我觉得很好喝。”
  “真有那么好喝?”秦向臣不信,拿过易凌手里的酸奶就着吸管吸了一口。
  “你……”易凌话还没出口,秦向臣就将口里的酸奶吐了出来:“呸!真他妈难喝。”然后猛灌了一口自己的绿茶来漱口。
  “是你自己要喝的,我又没请你喝。”易凌握着被秦向臣塞回手里的酸奶不满地说。
  秦向臣看易凌有些红晕的脸,灵光一闪坏坏地盯着他:“既然那么好喝,你现在怎么不喝了?”
  “我呆会儿喝不行吗?要你管。”易凌捏着的纸盒快要变形了。
  “怎么不可以。只是”秦向臣勾着脑袋虚靠在易凌左肩上说:“话说,我们刚才那是在‘间接接吻’吧。”
  易凌的脸被秦向臣这话给炸得绯红,他抻着脖子叫:“你要不要脸啊。谁跟你那啥啥啥的。”
  秦向臣拍着易凌安抚他情绪:“别激动别激动。你把舌头捋直了再说。那‘啥啥啥’到底是啥呢?”
  易凌气鼓了一张圆脸,憋了半天才吼出一句:“我激动个屁!”吼完就跑了。秦向臣觉得易凌是样子实在是可爱得很,哈哈大笑地看着他逃了。等他跑远一点儿再冲他背影补充一句叫到:“小班长,那可是我的初吻啊。”
  秦向臣吼这句话时正是人来人往最密集的时候,而且他又站在大道上,很显眼。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个耀眼的人物,因此引得人纷纷侧目以视。
  晚上易凌躺在床上的时候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脑里全是白天秦向臣喝酸奶的情景。然后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被刻意地放缓成慢动作,清晰深刻地一遍遍地循环播放。旁白的声音就是他最后吼的那句初吻什么的。
  易凌相信恐怕连秦向臣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初吻是在什么时候没有了的。他说的话都是要拣着听了后再打折扣。那什么初吻,或许是真的也说不定。只不过不是跟女生,怕是跟男生的KISS。
  “我是个笑话让他觉得很有趣。”易凌拉过枕头闷着自己的脸:“可为什么我心里还很高兴呢?”果然是疯了吧。
  第二天下午一点钟左右,操场上聚集了很多人,特别是篮球场边,可以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很多人都知道今天是高一年级两个尖子班之间的对决,所以高年级来看赛的人也不少。
  离比赛还有一会儿,大家都在场上热身,看得出耍帅的成分要居多一些。十八班的女孩还比较矜持,看着自己班上的队员顶多只是热烈地鼓掌。而八班的女生看见班上热身队员投篮进框后就疯狂地尖叫。气氛一时被炒得很激烈。
  十八班和八班的同学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面对着。易凌站在人围里面离操场最近的位置,他边上放着一箱百事。
  有队员跑过来打开了饮料,渐渐的,大家都跑过来了。
  易凌注意到吴昊把外套脱下想扔在地上,结果边上一个女生害羞地说:“衣服拿我放着吧。”吴昊也不客气地将衣服甩给了那个女生。李屿和左柏也是一样,他们的衣服都是女生抢着拿着的。
  秦向臣慢慢向易凌方向走来,易凌想要去看他又怕看到他。心跳的声音盖过了周围的叫声,他的头又习惯性地低下了。
  “小班长,这饮料你全买的百事啊?”
  “啊?”
  “那个?”秦向臣指着左柏手里的百事可乐。
  “哦。其他班干部都说这个好。”听说前几天十一班买的还是矿泉水,百事应该挺好的。
  “这是你买的?”秦向臣又看着他手里的绿茶。
  “嗯。如果,你想喝就……就拿去吧。”易凌脸红地将绿茶递过去。
  “你喝过没?”易凌以为秦向臣是嫌弃他喝过了。他变了脸色,有些生气地说:“没喝过。是干净的。”
  秦向臣看他好像真的生气了,于是反常地讨好地说:“你买的你都没喝过我怎么好意思先喝呢?”
  “一瓶水而已,没关系。”
  “不行。还是你先喝了再给我吧。”秦向臣自作主张地扭开了瓶盖递给易凌催促:“快点,我要上场了。”
  易凌眼看裁判要动身了赶紧接过绿茶抿了一口又还给秦向臣。
  秦向臣这次不再客气,大大地喝了几口。喝完还舔了一下嘴唇和易凌对视:“味道果然好。”
  要不是比赛已经开始秦向臣回了场上,再跟他对视下去易凌恐怕真的要挖地洞把自己给埋了。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刚才那话他怎么听着就觉得秦向臣不是在说饮料呢。
  唉,他最近老是会胡思乱想,是学习压力太大的缘故吗?
  “班长。”饶雯雯拿手肘碰碰他好奇地问:“你跟秦向臣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我跟他关系不好。”
  “不好?不好还让你给他拿衣服?”
  “像左柏也让女生给他拿衣服,那他们关系是好吗?”
  饶雯雯想想:“也是喔。”
  这时场上口哨声响了,比赛也正式开始了。
  最先抢到球的是八班的人。刚才易凌没注意看,现在他才发现八班队伍里有个很高的男生。看样子应该在一米八四左右。才高一的学生就已经这么高了,易凌在心里小小地感叹一下。
  就身高来说,易凌觉得自己班级占的优势还要多一些。八班除了那个最高的,其余的人身高大概都在一米七至一米七五之间。十八班就秦向臣他们那几个身高几乎都在一米八左右,其他的也矮不了多少,很整齐。
  易凌对篮球规则一点也不了解。他只是看到裁判老是在吹口哨,然后八班的人老是在投篮,而两班的分数差距老是在扩大。他大概知道了,十八班的队员们在犯规。
  易凌一直都以为好学生大多数都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样。看八班女生个个飞扬跳脱的微笑、鼓励的尖叫,易凌才发现他们班跟十八班真的是两种不同的状态。
  上半场十八班的队员们打得很辛苦,比分差距还是没缩短多少。
  中场休息秦向臣又跑过来了,这次易凌自动地将绿茶递给了他。看他脸上不停涌落的汗水,易凌真想帮他擦擦。
  秦向臣撩起球衣下摆就往脸上擦,露出一大片结实的腹部。
  “妈的。”
  “他们很厉害。”易凌说。
  “你帮他们说话?”
  “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易凌怕他误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鼓励他而不是泄他的气。“我相信你跟我说过的那句话。”
  “我跟你说的话多了去了。”
  易凌也不在意他是真忘还是假忘了,他坚定地凝视着秦向臣信任满满地说:“你说,无论八班强不强,你都会将他们打趴下。我是信你的。加油!”末了还奉送一个自认很有说服力实则傻乎乎的笑脸。
  “切。”秦向臣笑了。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他真想捏捏易凌的包子脸。他那个傻啦吧唧的笑让自己有些浮躁的心终于冷静下来。年级上说如果拿了第一名就有奖金,到时候可以请这个傻瓜好好地去吃一顿。
  下半场开始两边都打得很稳,八班并没有因为那多出来的二十几分而骄傲,而十八班也没有因为输了分而气馁。显然,他们的心里素质都还是很好的。
  易凌不停地看表,心里祈祷着十八班的队员们能赢。
  不知是什么时候,身边的女生爆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惊喜叫声。易凌看场上,十八班的分数多出了三分。
  “秦向臣刚刚投了个三分球。真是漂亮。”饶雯雯说。
  易凌分不清胀满心里的那份喜悦是因为十八班赢了球还是因为秦向臣。总之他是非常高兴的。后来的时间里,十八班仿若势如破竹般一口气夺回了十七分。霎时,分数牌上两个班仅有五分的差距。
  这下场上的人疯了,不仅八班的人疯了,连十八班的人也疯了。特别是女生,她们已经不再维持淑女的样子。大家平时都是斯斯文文安安静静的样子,没想到一旦疯起来也是挺骇人的。
  以前每次去表哥家见表哥看NBA都是一副激狂的模样,他实在搞不懂他一个人隔着一个电视屏幕为什么也能那么激动:嚎叫、嘶吼、咒骂。现在他有点能理解了。他觉得自己的毛孔也被操场上这一阵高过一阵的尖叫所刺激慢慢地舒张开来。隐隐约约间,他心跳的节奏得比以前更加快速。
  终于易凌也没抵挡住这场喧嚣,加入了嘶吼阵列。
  当十八班的分数超过八班那一刻,操场上如果有顶棚的话,早已经被人们的尖叫声给掀翻了。身边的饶雯雯更是激动得抱着易凌手臂死劲儿地摇。
  下半场接近尾声是今天这场篮球比赛进行得最激烈的时候。无论是场边的看客还是场上的队员,大家好似都卯足了最后那股劲儿在拼搏。八班拼命地努力想反扑,而十八班的队员们硬是将比赛拖到了结束。
  虽然这只是第一轮的淘汰赛,但却掀起了所有人的热情。连易凌这种不热爱体育运动的人都被深深地吸引了,接下来的比赛想来也不会比今天逊色的。
  秦向臣像个凯旋的将军走向易凌。他肆意张狂地笑道:“怎么样?我守承诺吧。”
  “嗯。很精彩。”易凌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肯定是刚才吼得用力过度了。
  秦向臣也听出来了,他皱眉:“又不是小女生,还学人家吼什么?”
  “你这人真是的。给你加油还错了?”易凌哑了的声音拔高后有点尖锐,就像人捏着嗓子说话那样怪异。
  “给我加油的?”易凌看到秦向臣翘起嘴角,不过很快又消失了:“吼了一阵不知道喝饮料润润喉啊?你拿这个当装饰吗?”
  易凌后知后觉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拿着半瓶绿茶呢。
  “你喝不?”
  秦向臣怪异地看着他问:“该不是因为要给我留着所以你才没喝吧。”他想如果是易凌绝对很有可能会这样做。
  “呃,不是吧。是我忘了。”
  秦向臣不再纠结这个,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绿茶是买给我的?”他以为易凌又要找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来掩饰,所以也准备了话来反驳。可谁知他竟然坦然大方地承认了。
  “是啊。我发现你好像只喝这个所以特意给你买的。”
  “为什么?”他有了追根究底的好心情。
  易凌想到底该不该把心里的话跟他说。
  “莫不是你,喜欢上我了吧?”秦向臣没心没肺猜测着说。
  “嗯,也可以这么说。”这回轮到秦向臣被吓到了,他没想到易凌竟然是这样一个大胆的人。跟当初的印象简直是相反嘛。
  易凌继续说:“我觉得你人还不错,没有看起来那么讨厌。所以应该可以和你做朋友的。”他把秦向臣当朋友,那么对朋友好就是天经地义的了。他就是这么想的。
  “朋友?你以为是在拍电视剧啊,说得那么文艺。”
  “我……想错了?”易凌听不出秦向臣话里的意思,以为自己又自作多情了。惊惶的样子早没了刚才那种自在舒适的气度。秦向臣发现,像易凌这种人总是很在意别人的看法,一有不对的地方立刻变得小心起来。样子看起来畏缩,气质什么的就更别提了。
  “就这样吧。”
  易凌直到下午的课开始很久后还在想秦向臣说的就这样是指哪样。
  席勒曾说过:时间的步伐有三种,未来姗姗来迟,现在像箭一样飞逝,过去则永远静立不动。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校园跑到边落满了小黄花。高一年级篮球比赛也在三天前落下了帷幕。高一年级最后的冠军终于不负众望地落在了十八班,学校为此特别奖励了球员一千块钱。
  秦向臣他们商量后决定拿七百来请客吃饭,剩下的三百用来给班上其他同学买零食什么的。可是说到请客那肯定是要请班主任的,尽管他们不太愿意但还是给老师发出了邀请。
  吃饭的地点选在一家大型酒楼,他们一致同意吃火锅。开了个包间等到所有人来齐后易凌才接到班主任的电话说是临时有事不能来了,让大家好好吃,但不能喝酒。
听到这个消息后,吴昊还假装遗憾地感慨:“看来老师是没这个运气了。”
  左柏很兴奋,招呼大家:“点菜点菜。既然老师不来了那不妨碍我再叫几个人过来吧。”
  李屿提醒他:“小心资金不够。”
  “反正来的人不多,她们吃得也不多。如果钱不够的话咱们再凑呗。”左柏兴奋地打着电话,二十几分钟后袅袅婷婷地来了四个女生。在吃饭过程中左柏才介绍,原来其中有一个是他的女朋友。其余三个都是他女朋友的好朋友。她们都是七中的女生,比他们还要高一届。
  易凌是除了队员外唯一被邀请来的外来人员。他平时除了跟秦向臣比较熟之外跟其他人都不怎么熟。用左柏的话说那就是只有催作业的交情。他见到女生很害羞,也没人跟他说话,只好闷头吃饭。
  “咦,那位是?”其中有个女生指着闷头吃东西的易凌问。
  “喔。他是我们班的班长。”吴昊解释。
  “班长?那不是很厉害咯。”有女生称赞。
  “只有念书最厉害。”坐在易凌旁边的秦向臣给他夹了一块年糕笑:“平时可是很害羞的。见到女生连话都不会说。”
  听到秦向臣这样说他,易凌简直想要落荒而逃了。
  “再低下去小心把脸低到碗里。”
  “呵呵。”有女生忍不住笑了出来,易凌耳朵都红透了。他觉得秦向臣简直是故意让他在大家面前丢脸。
  “你是在研究大米的体积吗?”秦向臣实在看不过去了,手捏着易凌的后颈硬是迫使他把头抬了起来。
  “蛮可爱的啊。”左柏的女朋友说。
  “又脸红了。”左柏女朋友的一个好朋友说。
  “好小啊。”
  易凌不喜欢自己成为大家的焦点,那只会让他手足无措。房间里太闷了,易凌觉得自己已经热得快要烧起来了。幸好这时秦向臣把话题转移开了。
  “左柏,你也可真够意思的。有了媳妇儿不早说,瞒着我们到现在。”
  “我们在一起也没多久。更可况这一个多月大家不都忙着吗?”
  吴昊起哄:“该罚酒。”
  易凌条件反射地说:“老师说了不能喝酒。”
  李屿嗤笑出声。左柏被扫了面子,面有阴郁地说:“老师都没在,班长你可真够尽职尽责的啊。”
  易凌看秦向臣好像也不太高兴,只得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说说而已。”说完就绝对地闭口目不斜视地吃自己的饭。
  没有了易凌在一边的唠叨,他们几个果然把班主任的话给扔到了马里亚纳海沟。找来服务员要了一扎冰啤,除了易凌男的女的都豪爽地干了。中间还玩了几个游戏,输的人罚酒喝。易凌没有参与,只做壁上花观看。
  学校十点半关门,他们必须赶着时间回去。
  虽说啤酒不醉人,但是身上那股子酒味怎么都瞒不了人。从刚进校门开始路过的学生都在看他们。易凌只有祈祷宿管处的阿姨感冒了鼻子不灵光。可惜的是易凌他们运气不佳,宿管阿姨不仅没生病,身体还倍儿棒。等他们一走进去就被拦下来了。
  “好大的酒味。你们哪个班的?”宿管阿姨说着就拿出登记表就要记下他们。易凌看吴昊似有所行动怕他口气不善只好赶紧越众而出。
  “阿姨,是我。”
  “咦?是易凌啊。”
  易凌笑着附和:“是我,阿姨。”
  宿管阿姨本来是要登记的,但现在一看是这个全年级第一名,就有些为难了。
  “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
  “嗯,那个篮球比赛啊,我们班拿了第一。学校给发了奖金,然后我们就和老师出去吃了顿饭。由于太高兴了,也喝了点啤酒。”易凌认真地看着宿管阿姨的眼睛,努力想表达出一种真诚的心情。
  “真的?”
  “是真的。阿姨。”
  看易凌急了,宿管阿姨笑了说:“我还不相信你嘛。嗯,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了。还有十几分钟就要熄灯查寝了,你们赶紧上去吧。”
  “谢谢阿姨。”
  在爬楼时吴昊说:“没想到好学生也说谎骗人啊。”
  易凌小声地反驳:“好学生也是人啊。偶尔也需要谎言的帮助,只要那是善意的。”
  “说谎就是说谎,谈什么善意不善意。”左柏没好气地说。
  李屿拍了拍易凌说:“今天真是多亏你了,否则搞不好我们都要被记过。”
  “不……不要紧。”这是第一次李屿跟他这样说话,易凌有些紧张。以前李屿和左柏从来不给好脸色给他看。
  “完了!没水怎么洗澡,呆会儿老师还要来查寝,闻到酒味不一样死定了。”吴昊糟糕地叫道。
  “嗯,我可以帮你们去打水。”易凌建议道。
  “你一个人打四个人用的水?等你打回来老师也上门了。”左柏讽刺易凌不自量力。
  “我和易凌一起去。”这时候秦向臣才开口。
  “我劝你还是不要。”吴昊说:“你这满身酒味地在外晃,要是一不小心被老师给撞上了就惨了。”
  “不要紧的。走吧。”到了三楼的寝室门口,秦向臣进屋提水瓶。易凌也赶紧进屋提水瓶去了。
  秦向臣提了四个,易凌提了两个。
  “你再去拿两个出来吧。”易凌劝说秦向臣。
  “拿那么多干什么?够了。”
  “你们四个人,再加我一个。六个水瓶怎么够啊?”
  “我说够了就够了。再不走时间就快要到了。”易凌还想要回寝室向室友借,可被秦向臣拉着走了。
  这一路上两人都快去快回,生怕撞见了老师。易凌回到寝室后不久秦向臣就过来了。
  “李屿和左柏一起在洗,我过来和你一起洗。”说完也不等易凌同不同意自己就钻进了洗澡间。易凌在外磨蹭了一会儿实在没别的办法,硬着头皮也跟进去了。
  易凌自五岁过后就再也没有让妈妈洗澡,当然从此也不再裸体示人。其实每间寝室都配有洗澡间和厕所,足够四个人一起洗的了。易凌搞不懂为什么秦向臣还要过来跟他一起洗。
  “不要像个娘儿们一样在那儿磨磨蹭蹭的,我还等着你给我擦背呢。”背着秦向臣终于把自己脱光了,转过身就看见秦向臣也□着面对他。
  “你说你没事老脸红干什么?又不是女的,我还能占你便宜怎么的,快点。”
  “为什么你不和吴昊一起洗呢?”易凌无奈只好接过秦向臣递过来的毛巾,边擦着背边问。
  “刚才光顾着研究大米却忘了吃它么?一点力气也没有。”
  易凌只是机械地擦着秦向臣的背,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我说。”秦向臣转过身来,易凌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你老半天了还只擦我这一个地儿,什么意思呢?”
  秦向臣看易凌傻乎乎地盯着自己,他抬起胳膊给他做了一个健美先生的标准动作然后无比自豪地问:“羡慕吧。”
  易凌咽咽口水点头。
  “转过身去,换我给你擦背。”秦向臣推了一下易凌,易凌就转了身。
  “那个”他侧着脑袋看秦向臣。
  “说。”
  易凌想想还是有必要跟秦向臣说一下:“其实,我也有洁癖。”秦向臣用力地搓了一下,易凌“哎哟”地叫了一声,然后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无言地指控秦向臣恶劣的行径。
  “你在讲冷笑话吗?”
  “不是。我……
  可能是喝酒那晚易凌挺身而出的作为给了其他人一些不一样的感受。那之后的李屿和吴昊对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横眉冷对。秦向臣也不再欺负他。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前进。本来易凌在想,照这样下去他说不定可以跟其他几人做好朋友。未来的校园生活肯定会有很多美好精彩的回忆,他肯定也会更加开心不那么感到寂寞。
  可事实上是谁也不知道时间或者命运会在什么时候突然跳出来打乱你的计划,抑或破碎你的美梦。毫无预兆地,在高一下半学期秦向臣就转学了。他没有来学校,转学手续是他姑父来办的。易凌得知消息后立刻给秦向臣打了电话,可里面那个甜美机械的声音总是重复着说“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就这样,秦向臣没留下只言片语就消失在了易凌的高中生活里,从此并未再出现。
  回忆到这里易凌的心情还是久久地难以平静。分开了五年的两人又重新遇上,这样的缘分委实巧合了些。谈话时有几次都很想问问他当初为什么突然不告而别?可话多次到了嘴边硬是被重新压回心底。他以为他们那时也算是朋友了,朋友转学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易凌确实感到有些伤心,或者委屈。或许是秦向臣给他的印象太过于深刻,而自己给对方的印象并不如想象的那样。今天看见他,还跟从前一般到哪里都是人群中耀眼的存在。他看起来过得很不错,可自己心里为何却觉得惆怅呢?
  从枕头下摸出关掉的手机,开机后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想起明早十点还有课,他尽量放空思想帮助自己入眠。许是今天的重逢来得过于震撼和突兀,就像他当初消失那样。易凌硬逼着自己想些别的事情,终于伴随着鱼白的天际渐渐睡着了。
  接到秦向臣的电话时易凌正在上课。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悄悄接,可想想在课堂上这样做又不太好于是按下了挂断键。没过几秒,又接到秦向臣的短信。
  “在干嘛?”
  易凌滴滴地按着键回复:“上课。”
  很快那边也回复:“哦。下课后联系我,我在你们学校。”
  易凌有些不相信:“你今天没课?”
  秦向臣回复得简单明了:“逃了。”
  易凌无语地看了一会儿手机屏幕:“好的。”
  把手机放回到裤兜后易凌也没了起先听课的那份认真,侧着脑袋望着窗外。此刻他的心思就像那小鸟一样早飞向了无垠的高空去。
  “我下课了,你在哪儿呢?”
  “五教楼底。”
  五教离易凌上课这地方不远。他赶紧收拾了书跑出了教室。
  在五教楼底看见秦向臣的时候他靠在大门口边儿上。
  “你课结束啦?”
  “嗯。没课了。”他们一同走出教学楼。
  “怎么不跟我联系?”
  距离重逢那一天已经过了一周了。“哦。最近有点忙。”
  “我不主动跟你联系你是不是不会给我电话啊?”秦向臣一副肯定的样子笑着问易凌。
  “哪儿能呢,不是忙嘛。准备得了空去你们学校看看。”
  “走。吃饭去。”
  “还是先回寝室吧。”易凌抬了抬自己抱着的一大摞书。
  秦向臣二话不说抢着抱走了一大半:“还以为你真的变了。可你这啰嗦的毛病还跟以前一样嘛。走走走。”
  最后易凌还是跟着秦向臣去了校外,他们选了一家相对安静的馆子。秦向臣把菜单递给易凌,易凌也没推辞。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菜然后又把菜单转到秦向臣面前。他快速浏览一遍匆匆点了几个菜后又将单子递给服务员。
秦向臣慵懒地舒展四肢,全身放松地靠在椅子上。这时候他才认真地打量起对面的易凌。易凌知道秦向臣在看他,可他装作不知情地将眼光瞄向别处。只是云淡风轻的脸上渐渐浮起一层浅浅的绯红。秦向臣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秦向臣摸摸自己的嘴角,压住笑意反问:“我有笑吗?”
  易凌看他不打算承认的样子也没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他只是低声嘀咕了一句:“明明就在笑。”
  “对了。你现在还跟高中同学有联系吗?”
  “嗯,有一些。”
  “看啥时候有空可以把同城的那些老同学叫出来聚一聚。”
  易凌盯着自己的大拇指甲说:“其实我们每年都有同学聚会。只是一直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所以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你。”
  “这样啊。当初是走得有点急了。”
  易凌将手压在桌子底下,问:“你,当初为什么突然转学了?”末了又好像怕什么似的赶紧说:“一直以来大家都挺好奇的。”那时候关于秦向臣突然转学在年级上引起很大一阵轰动。同时也流传出很多版本。这件事情还是隔了好几个月才逐渐平息下来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秦向臣揉揉脑袋:“那时候我状态不好也不想念书,可能老师们的反应也特别强烈。我老爸还是决定把我转回B市比较好。再加上那时候家里也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走得匆忙就没有跟你们说。”
  易凌双手交叉在一起握紧:“原来是这样啊。”这件事一直让易凌耿耿于怀了五年多,现在知道了答案却并没有放下心来的轻松感。莫名其妙的就有些伤心,特别是在看到秦向臣以一种如此轻松的口吻诉说这件事的时候。“走得匆忙也可以跟大家联系啊。”
  “要不什么叫人一倒霉喝水都能塞牙缝呢。手机不小心掉下水道去了,也不太记得你们的号码所以就没联系。谁知道在S市又遇上你了。”
  其实易凌知道不联系是秦向臣自己太不在意了。如果真心想要跟大家联系的话,可以通过他姑父跟班主任联系。只不过是秦向臣自己觉得没有这种必要罢了。
  菜陆陆续续上桌后,秦向臣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然后易凌看到他万分艰难地蠕动着嘴,样子颇为搞笑。
  吃了一块后秦向臣嫌恶地盯着易凌正夹起的那块排骨问他:“你喜欢吃这种甜腻的玩意儿?”
  排骨放进嘴里,易凌满足地叹了口气:“当然。你不喜欢?”
  “鬼才会喜欢。”秦向臣看到自己面前的芹菜炒肉,想也不想地就给易凌夹进碗里。边夹还边热情地劝说:“吃啊。赶紧吃。”
  易凌瞪着碗里的芹菜,看着对面人一副要笑不笑的脸。都过了这么多年,那个人还是无时无刻地想整他,看他出糗。
  秦向臣知道易凌是很讨厌吃芹菜的,他说那有股中药的味道,很难闻。他以为易凌会将芹菜一点一点地从碗里面夹出来,没想到易凌却将东西给全部吃了进去。
  “我现在已经开始习惯吃这个了。”
  对于秦向臣来说,惊讶也只是一时的。他笑容灿烂地说:“果然还是变了很多。”
  易凌拨着碗里的饭说:“五年也不算是一个短时间,总有些东西是需要一个人慢慢去理解的。或许刚开始并不那么情愿,但是时间隔久了也就会慢慢接受了。”
  “你是在跟我说芹菜?”
  易凌回过神:“啊。”
  秦向臣嗤了一声:“真是服了你了。吃点儿芹菜也能引发出一番生活感慨。”
  “难道你从来不感慨?”易凌就不相信秦向臣没有遇到过对他很有触动的事情。
  “生活嘛,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遇到事情不想着解决光感慨顶个屁用。”
  易凌觉得自己额头已经出现了无数条黑线。经过了五年,秦向臣也没怎么变嘛,骨子里还是那么粗鲁。
  “对了,等有空也把你女朋友带出来我们聚聚。”
  易凌扒饭的速度停了一下才继续:“我没有女朋友。”
  “没有?”秦向臣从饭碗里抬起头来:“你长得也不差,现在身高也拔高了许多。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
  “哦。我想等有了稳定工作后再考虑这个问题。”
  “像你这种男人还真是快绝种了。谈恋爱又不是结婚,考虑那么多干什么。有感觉了就交往,搞那么严重干嘛?”
  正如秦向臣所说,易凌的确长得不差,喜欢他的女孩也不是没有。可这么多年来他愣是对谁也没有动过心。其实在感情上他一直都是一个挺保守的人,如果实在不喜欢别人也绝不会为了一些额外的因素而去接受人家的心意。当然偶尔也会有感到孤单和寂寞的时候,他通常都是看看书或者纪录片什么的来打发内心的空虚。他不随意地对待自己的感情,也不随意地处理别人的感情。假如真那样做了,毁了的不只是对方,还有他对爱情一直抱有的一种信仰。他只是想对自己的感情更负责一点。
  不想秦向臣再将目标对向自己,易凌赶紧问他:“你呢?听你的口气应该是有了吧。”
  “嗯。其实见你的那天本来她也在。只是后来出去了会儿就没见到你。”
  “哦。”易凌无意义地点点头,一副不甚关心地随意问道:“你们交往多久了?”
  秦向臣喝着番茄鸡蛋汤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好像三个多月了吧。”
  连自己跟女朋友交往多久都记不得。秦向臣对感情如此漫不经心的样子,易凌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吃过晚饭,易凌又陪着秦向臣在校园内转了几圈。大部头的书还是秦向臣抱着,有几次易凌想跟他换着来却被他以牙签儿似的胳膊会被压断为由给嘲笑了。
  易凌陪着秦向臣走在湖边的道路上。十月份的S城天气还算好,天空晴朗,气候温和宜人。易凌穿了一件单薄得有些透明的白衬衣,搭配一件淡蓝色的牛仔裤,配上一双白色的帆布鞋。这样的装扮很符合他干净的气质。秦向臣上身穿着一件无袖白色背心,里面套了一层灰色的薄衫。□穿了一条及膝修身的黑色短裤,穿一双黑色的运动鞋。他的装扮简单随意,而且他天生俊朗英气,这样一路走过来倒是吸引了很多走过的女生回头。
  秦向臣看看校园,感叹般地说道:“你们学校还挺漂亮的。”又一个擦肩而过的女生将目光遗落在了秦向臣身上,他意味深长地对着易凌笑:“而且,美女也多。”看易凌只是笑笑并不是特别赞同他的话,他又问:“你不这样觉得?”
  易凌说:“T大的女生向来都眼高于顶,像我这样的人自然不在她们眼里。你嘛,是例外。”
  秦向臣得意地炫耀:“你这是在变相地称赞我长得帅?”
  易凌也有些惊讶:“几年不见你也变自恋了。”
  秦向臣啧了一声才道:“我跟你说只有有资本的人才自恋得起来。那些长得很考古的人恐怕走在街上都会被人给乱棍打回家里去。”
  “你可真够恶毒的。”
  “无毒不丈夫嘛。哈哈。”
  像这样跟秦向臣轻松自在地说笑对于以前的易凌来说根本就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看来在这过去的几年时间里变化的人也不仅仅只有自己而已。
  在寝室易凌坐在床上对着电脑发呆。脑子里一遍遍地回忆着下午跟秦向臣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就连他轻微勾起的唇角也在当事人不注意的时候小心地收藏在了心底。他略微收回心神点开一个名为“烟花易散”的文件夹,打开文件夹可以看见里面用序号整齐地排列好的文档。从数字上看已经排到了七百一十九了。易凌马上又新建了一个文档,编号为720,算一算恰好能赶上两年的时间。只是建好后他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盯了文档一会儿后才慢慢打开缓缓写下一句话来。
  “我期待的感情,他有。我想爱的人,他在。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的一往情深才能换来他的地老天荒。”
  文档里只有这么四十个汉字,另外加上八个标点符号还不满五十字。这样简短的话就轻易概括完了自己今天的心情。如果复杂的爱情也能像这样能用简单的话来概括并处理就好了。
  易凌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爱发呆,而且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每当空闲的时候他就会想秦向臣他现在在干什么呢?心中也在暗暗期待着秦向臣的电话。易凌一直记着上次他说要找同城的同学出来聚会的。可是两个多星期过去了,他却没再接到秦向臣任何的电话。
  易凌吧,平时不太容易主动跟人打电话,除非是有必要的事情。他有时候容易多想,而且某些想法还挺离谱。就拿主动跟人打电话这事儿来说吧,他觉得如果他主动了的话就会显得自己一开始的立场卑微下去了。本来他有心想要找秦向臣,但是实在鼓不起勇气打电话给他。就这样过了两三天后他还是忍不住给对方发了一条短信。没想到秦向臣竟然被折腾到医院里去了。问清了医院地址易凌就买了些水果赶去了他那里。
  喜欢一个人会让自己变得焦躁起来。对方任何的一丝风吹草动到了自己这里就会被无限夸大,然后使人胆战心惊。易凌到了医院楼底没去跟其他人一样挤电梯,他选择爬了楼梯。
  到了五楼他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秦向臣所住的病房。敲开门就看见一大帮人正围在他旁边说着什么。他穿条纹病服躺在床上,一个高挑的女孩就坐在他左边正削着苹果,还有几个人坐在另一张病床上。可能是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高昂的笑声连在门外路过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屋里的人在看见进屋的易凌后都停止了说笑,大概愣了一两秒后就有人跟易凌打招呼。可能是KTV那次见面时候的光线太昏暗,易凌也没看清楚几个人,不过还是有个大体上的轮廓。在这一群人中到底他还是认出了几个人。
  秦向臣靠在枕头上笑着看易凌:“我以为你明天才会过来。”
  看着一旁柜子上摆满了鲜花和水果,易凌特别不好意思地将买来的水果篮放在床头。大家都盯着他,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呐呐地开口:“送你的。”
  秦向臣斜睨了床头一眼,揶揄道:“看病人送水果篮,真老土。”
  被秦向臣这样一说,易凌脸皮“噌”地一下子就红了。他有些害羞也有些恼怒。当时听到秦向臣住院了,他什么也没多想就随便买了点东西忙着来看望他。他只是心里着急,并不是敷衍他。
  蹇文珊看不得秦向臣捉弄易凌这个老实的同学,于是就出言为他解围。
  “秦哥。看在人家穿越大半个城来探病的份儿上,你也不应该跟人家计较这些。”
  “就是。”崔意豪也在一边帮腔,还指着易凌的额头说:“你看看,这额头上的汗水。估计是为秦哥急的吧。这种朋友够实在。”
  易凌尽量将脖子往后缩否认道:“不,不是。”
  “肯定是爬楼梯给累的。”蹇文珊说。看易凌没反驳,他惊讶叫道:“我靠。你还真的爬楼梯啊。”
  蹇文珊一副简直不可思议的模样让易凌赶紧对秦向臣解释:“电梯里人太多了,我想爬楼梯或许快一点。”
  “易凌还没吃晚饭吧。”向先前那个削苹果的女生温柔地问他。虽然已经猜到她是谁了,可是他还是不太敢明目张胆地打量人家。现在她在询问,他只好将视线移动到她身上。
  一头栗色卷曲的长发,浅蓝色的长衫外套一件褐色的薄外套,泛白的破洞的牛仔裤一点也没影响她温婉的气质。是个令人感觉舒服的女生。
  “这是我女朋友沈馨雨。”秦向臣指着易凌跟沈馨雨说:“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易凌。”
  “易凌,我们要去吃晚饭,你跟我们一起吧。”沈馨雨热情地邀请他。易凌却婉转地拒绝道:“没事,你们不用管我。我来之前已经吃过了。”
  “是吗。”沈馨雨也不强人所难:“那你就在这里先陪向臣说说话。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好。”
  其他一些人都站起来陆陆续续往门外走。
  “走了啊。秦哥。”
  “呆会儿让嫂子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走啦。”
  易凌刚才并不觉得屋子里的人很多,可是等到人都走了后才发现清净不少。好像那些人一走连带的将屋子里的热闹也一并带走了。
  房间里有两张病床,却只有秦向臣一个病人。怪不得那些人敢在屋里大说大笑。
  “你真的吃了晚饭?”
  “是啊。”
  秦向臣抿着嘴笑摇摇头:“骗骗别人还差不多。现在七点半还不到,你从T大赶到这里至少也要一个多小时,再加上等车堵车的时间。五点多钟你就已经吃了晚饭?不会觉得太早儿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六点半才是你的晚饭时间啊,几年没见连习惯也改了?”
  谎话被秦向臣拆穿了易凌只好不吭声儿了。秦向臣打开床头柜上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些吃的东西放到易凌面前。
  “先吃点垫垫胃。”然后易凌又听见他开始打电话:“待会儿多带一份吃的回来。”估计是在跟女朋友通电话吧。“嗯。对。他一贯这样害羞。好。”
  挂了电话见易凌完全没动,秦向臣拿着一包薯片在他眼前晃晃问:“难道要我喂你?”
  “谁要你喂。”易凌夺过薯片撕开封口:“你的腿怎么了?”
  “哦,这个啊。在操场踢球时给人铲折了。”秦向臣说得轻松,可易凌听着就觉得身上痛得紧了。骨头都折了,想来那该得用多大的力啊。
  “现在好些吗?”
  “还行。就是打着这个石膏有点难受。”
  易凌看着他那包裹得牢牢的腿,忍不住就埋怨:“再难受还不是得忍着。踢个球而已,有必要那么拼命吗?”
  秦向臣嘿嘿笑了两声盯着易凌看:“你担心我啊?不过那什么,意外来得太突然,我也不是未卜先知不是。谁他妈知道会弄成这样啊。”
  “在医院呆多久了?”
  秦向臣脑袋枕着手臂说:“有个三四天了吧。”
  “都好些天了。怎么也不跟我联系?”
  “不是怕打扰你学习嘛。”易凌知道秦向臣这人如果真是想要做什么事的话是很难阻挡的。这次估计他是忘了,这样说也仅仅是为了安他的心而随口胡诌的。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说这些也太见外了。”
  秦向臣从来没说过跟他是朋友,那么他呆在他身边总觉得是一件非常突兀的事情。见秦向臣半天没回应,易凌羞怒得恨不能破门而去。
  秦向臣欣赏完易凌丰富多彩的表情后才说道:“是啊。我们是朋友,所以不必见外。那么朋友,能不能带我去一下洗手间?”
  本来有些尴尬的气氛被秦向臣这话冲击得毫无踪迹。易凌怪怪地看了他一眼咕哝:“你是故意的吧。”
  秦向臣不想让易凌看出自己的得意,亲密地搂着他的肩说:“哥们儿,你别误会。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这不是非常时期嘛。”
易凌怕他着急着上厕所,所以小心地扶起人。等秦向臣坐起来后易凌从床下拿起拖鞋给他穿上。屋子里有空调,易凌担心走廊有些冷于是又帮秦向臣披了一件外套。易凌比秦向臣矮很多,所以只能将秦向臣的胳膊环在自己的肩上,然后一手拿着点滴,一手扶着他的腰慢慢地往外走。
  “我很重吧。”
  “还好。”基本上现在秦向臣是将所有的力量都压在了易凌身上。易凌身高略矮但是胜在力量还不算太差,终于半扶半抱地将秦向臣带到了洗手间。
  到了门口易凌有些踟蹰。
  “怎么了?”
  “没什么。进去吧。”易凌在心底给自己打气。易凌不要乱想,现在他是一个病患,而他也的确需要你的帮助。不要乱想,千万不要做出丢脸的事。
  “你又害羞了。刚才。”到了便器前,易凌扶着秦向臣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结果又换来他低低的笑声。
  易凌忍住脸上不断浮上的红晕,冷静地问他:“你能行吧?”
  秦向臣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裆部再看看易凌,困惑地问:“你是指什么?”
  易凌有种冲动想将手里的瓶子直接砸在秦向臣脑袋上。看他困难地单手扯着裤子,易凌只好将手里的瓶子递给他。
  “拿着。”然后他就一直低着头认真地帮秦向臣脱裤子。
  秦向臣看着易凌低着脑袋不说话,虽然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是从他发红的耳背可以知道他现在一定是羞死了。
  替秦向臣脱下裤子后盯着他灰色的三角内裤犹豫再三后易凌还是说:“接下来的你自己可以吧?”
  秦向臣本想再逗他几句,但看他满面通红的脸就决定饶他一回。
  “可以。”
  易凌只好高举着瓶子背过身去。可能是憋得久了,他听见一阵“哗哗”的水流声和秦向臣舒服的叹息声。那声音就像纤细的小柳絮不小心飞进了耳朵里然后落在了心上,所到之处一阵酥麻的痒,撩人心火。
  最后也是易凌帮秦向臣整理好衣裤又沿路返回。刚推开房门就听见沈馨雨的声音。
  “快来吃饭喽。”
  等到将秦向臣安顿在床上后,易凌才看向床头柜。一个大大的透明的塑料袋里装了几个白色盒子。
  “易凌,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所以就随便点了一些。如果不喜欢也将就着吃一点吧。” 沈馨雨一边打开塑料盒子一边说。有青椒肉丝、番茄鸡蛋、清炒韭菜什么的。
  易凌接过她递过来的一次性筷子说:“没关系。我不怎么挑食的。”
  沈馨雨把秦向臣那份饭菜弄好后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勺子。把饭端到秦向臣面前就作势要喂他。
  秦向臣立马偏开脑袋问:“你干嘛?”
  “喂你吃饭啊。”
  “我只是伤了腿又不是断了手,不需要你喂。”
  沈馨雨好脾气地劝:“以前插针的是左手当然没问题,可现在不是啊。你又不是左撇子,怎么吃。”
  “用勺子的话哪只手都没问题。”
  “可毕竟不方便不是吗?万一到时候把饭撒了怎么办?”
  秦向臣指着在一旁吃得香的易凌命令:“易凌,你来喂我!”
  沈馨雨看秦向臣颇有些看无理取闹的小孩子的味道。她说:“人家易凌也是要吃饭的呀。这饭菜又不保温,呆会儿冷了你让人家怎么吃。”
  易凌看沈馨雨很是坚持的样子于是只好对秦向臣说:“你就好好吃饭吧。”
  秦向臣想想沈馨雨说得也算有理,于是便妥协了。
  易凌吃饭时除非必要否则不喜欢嘴里嚼着饭还东张西望的。此刻尤其如此,他总是觉得自己左边喂饭的亲密画面很是扎眼。
  “对了,韩辙说他晚点过来照顾你。在他过来之前我恰好还能陪你多聊会儿天。”沈馨雨又将吃完的饭盒给收拾好放在一边,顺便又给秦向臣倒了一杯水。
  易凌挺沈馨雨这样说犹豫了一小会儿,以一种仿若开玩笑的语气说:“有我在这里其实韩辙就不必再跑一趟了。”
  “这怎么好意思。”沈馨雨说。
  “没什么。我跟他也算是朋友,照顾他也不算什么麻烦。”
  “韩辙本来今天就很忙,听说还有几分资料没有翻译完。如果易凌能照顾你,那我就让他不用过来了。”沈馨雨问秦向臣。
  怪不得没有看见韩辙,原来是被事情给绊住了。
  “那你打电话给他说吧。”
  “好。”沈馨雨提着塑料袋就出去了。
  “你今天在这里明天的课怎么办?”
  易凌满不在乎地说:“能怎么办?翘了呗。”
  秦向臣倒有些不信地说:“你会翘课?”
  “怎么不会?高中的时候不也翘过一次。”
  秦向臣回忆一会想起有次老是晕倒后他们在篮球场玩的事情,然后长长地“哦”了一声。
  “其实,明天是星期六,没有课。”说完自个儿倒笑了,为了小小的一次骗了秦向臣。
  没多久沈馨雨就进来了,对易凌说:“韩辙说你帮你他天大的忙,让我代他跟你说声‘谢谢’。”
  “不用。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沈馨雨坐回到秦向臣的床边,易凌就坐在凳子上。沈馨雨无疑是一个温顺娴雅的女生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健谈与活泼。说起她和朋友们的趣事来也能让人捧腹大笑一阵。说到后来话题人物就转移到了秦向臣的身上,说他怎么霸道怎么冷淡伤了多少女生的心之类。易凌听在耳朵里涩在心底。
  “什么?当初是,是你主动追求他的?”易凌实在不敢相信沈馨雨刚才所说的。她看起来那样含蓄内秀,看不出在求爱上竟然毫无丝毫的矜持,是个爱情的勇者。
  沈馨雨一点也没有害羞的样子:“有时候女生一味地矜持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敢于爱人就要敢于去追求,不试试怎么知道一定会失败呢。”
  很难相信看似温柔似水的她竟然对爱情有着自己的坚持并且努力地去实践。这样的女孩子是会容易让人喜欢上的吧。易凌想。
  “如果,嗯。我是说我有一个朋友多年来一直喜欢着一个人,但是同时他自己也清楚地知道他跟那个人不可能。”易凌正在考虑怎么说才算是清楚,秦向臣突然出声道:“那个人该不会说的就是你自己吧。”
  “不是。只是一个朋友而已。”易凌不看秦向臣转向沈馨雨问:“嗯。你觉得他该主动去追求吗?”
  “这个啊。”沈馨雨看易凌问得十分严肃认真,于是她也不得不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这个不可能是怎么样的不可能?如果是外貌的话,那倒不是很大的问题。如果是性格的话,也要等到两人处了后才能判断。”
  “总之就是不可能的。”易凌说得很坚定,毫无转圜可言。
  “从你刚才说的来看你那个朋友就是在暗恋对方,而且时间还不短。那么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应该也会有感觉的呀,尤其是女生在这方面是很敏感的。如果女孩也是喜欢你那个朋友的话,她应该会暗示对方才是。女生在这上面坚持不了好久的。你应该让你那个朋友赶紧表白行动,说不定人家女生心里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易凌也没去纠正沈馨雨自行想象的人,他说:“那个人没有给我朋友什么暗示。”
  “没有?”这下沈馨雨的脸色就有点为难了:“如果是真的没有的话,要不就是那个女生真的太单纯还没发觉,要不就是那个女生,嗯,不怎么喜欢你那个朋友。”沈馨雨说的很抱歉,好像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伤人的话。
  “我要是那女生也不会喜欢你那个朋友。”秦向臣对着易凌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句话的事情,整那么多干什么。还暗恋人家很多年?我靠,一年四季都变换好几个来回了都。搞不懂你那个朋友都在磨叽些什么。” 秦向臣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爱在心口难开的男人。花费几年时间将青涩的感情都酝酿得醇厚了熏人了还不敢品尝,就俩字,懦弱!
  沈馨雨注意到对面的易凌在听到秦向臣这番话时脸上一闪而过的痛意。不过后来仔细瞧上两眼又是一片平静之色。是自己眼花了吧。
  沈馨雨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秦向臣,娇斥道:“你懂什么。你以为‘我喜欢你’或‘我爱你’这些话是很容易说出口的吗?你能体会多年来心里忠贞地爱着一个人那种又苦又闷的心情是怎样的吗?你自己不懂就不要随意地批评别人的感情。”
  “谁跟你说我不懂?”
  沈馨雨神色间一丝黯然掠过,秦向臣没有发觉,易凌却是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
  “你没有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人所以有很多东西是无法体会的。”
  秦向臣毫不客气地讥笑一声:“什么样的爱才算是刻骨铭心?一定要是那种天崩地裂死去活来的爱才算是爱吗?再轰轰烈烈的爱最终不都还得回归到平凡的生活中来。难道你不知道越是那种爱得没你活不下去的爱情基本上都没有好结果,反而是那种平心静气的爱情才能细水长流。因为它跟生活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平凡枯燥。”
  “这就是你的爱情观?”
  “不错。”秦向臣平展开身子:“生活无聊了可以找点乐子,爱情也可以偶尔撒点狗血什么的我不介意。但是不能浪漫过头,过了就显得万分虚假。”然后秦向臣有坐起身来揉着沈馨雨的头叹道:“你们女生啊,总是容易被一些虚假的东西蒙蔽双眼。记得啊生活才是检验爱情到底刻不刻骨铭不铭心的标尺。”
  沈馨雨抿着笑擂了秦向臣一下:“好像自己很懂似的。”随着沈馨雨这一笑,刚才那种低压的气氛在顷刻间已经烟消云散了。
  “人家根本就不喜欢你那个朋友,还是赶紧让他转移目标吧。别傻乎乎地吊死在一棵树上。”看秦向臣好像要喝水,沈馨雨赶紧将水杯递给他。然后跟易凌说:“你还是劝劝你那个朋友吧。”
  易凌翘了翘嘴角笑:“他的确是够傻的。”
  秦向臣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天生心思纤细如尘的沈馨雨却发觉刚才易凌说那句话时,脸上虽然挂着温柔的笑容但声音里的落寞却是怎么也忽略不了的。想起先前他的痛苦之色,然后恍然大悟,那个朋友说不好就是指的易凌自己。
  沈馨雨比秦向臣多了个心眼,安慰易凌:“能不变心地喜欢一个人很久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感觉得到你”沈馨雨停顿一下:“你那个朋友是个很痴情又很长情的人。以后他一定会遇上真正珍惜他感情的那个人。”
  “或许吧。”
  沈馨雨在病房里一直呆到九点半了才离开,易凌陪着秦向臣看了一会儿电视然后就去接水让他先洗脸。洗完后易凌问秦向臣是否要洗脚。
  秦向臣看看自己再看看易凌:“还是算了吧。怪麻烦的。”
  易凌将洗脸盆放一边,问了秦向臣后又从床下找出一个蓝色的塑料盆子。到外面将热水打进来后,就将秦向臣半抱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在不移动受伤的脚的情况下将完好的左脚给移到床边。
  易凌又找出一块干净的毛巾搭在自己肩上,然后将脚盆放到自己的膝盖上让秦向臣将左脚伸进盆子里。
  起初秦向臣还有些扭捏,毕竟让哥们儿来做这事怎么看怎么怪。不过好在易凌自己也不怎么在意,他跟着也除去了那层薄薄的羞涩之意。
  易凌认真地给秦向臣洗着脚。他的脚有些白净,而且宽大有力。脚背能明显地看到突起的经络,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齐齐的。
  秦向臣看易凌瘦长的手浸在水中更显得白皙通透了。他毫不嫌弃地给他洗着脚,就连脚缝都没有错过。看着这样的易凌跟记忆中那个人相差太大了,有时候秦向臣对他甚至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他记得以前高中那会儿他对眼前这个人也不怎么好,那他为什么还愿意再接近自己呢?那次相遇他表现得不冷不热的,说是会联系可后来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兴起去了他学校,估计他是不会跟他联系的吧。但今天他知道自己住院了,还急冲冲地赶了过来,连晚饭都顾不得吃。想来他还是担心自己的吧。就像他自己所说,他们是朋友了。秦向臣从来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样清醒地意识到,易凌不再是记忆中那个胆小的小班长,而是他秦向臣的朋友,哥们儿。
  感觉到秦向臣的脚往后缩了一下,易凌抬起头问:“怎么了?”
  秦向臣盯着易凌的脸,在灯光下昂起来的脸格外的有一些与众不同。他皮肤本来就很白,虽然长得不是很帅的那种,但是白皙红润的肌肤给他增添了不少纯净的气质。民间不是有句话叫做“一白遮百丑”吗?可见有好皮肤还是很重要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摸一摸。
  “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你挠到我脚心了,有些痒。”
  “哦。我会注意的。”
  秦向臣盯着易凌的脑袋:“易凌?”
  “什么?”易凌只是应声没有抬头。
  “你现在?”
  “嗯?”
  “你现在这样特像我媳妇儿。”
  “什么?”
  “干什么?”易凌刚才还说会注意结果还是挠到脚心了。秦向臣超级怕痒猛地抬高脚带出了许多水洒在地上。易凌的牛仔裤上也没能避免被波及了。
  “不好意思,又挠到脚心了?”易凌将秦向臣的脚重新按回盆子里。
  “做什么那么激动?”秦向臣埋怨道。
  “谁叫你要说那种吓人的话。”
  秦向臣又痞痞地笑:“我说真的。你给我洗脚的时候温温柔柔认认真真的样子,真的很像我媳妇儿。”
  “我跟她不一样。”
  “谁?”
  “你女朋友。”
  “谁在跟你说她。媳妇儿是媳妇儿,女朋友是女朋友。”易凌很想问这有什么区别吗,结果秦向臣自己就说了:“女朋友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媳妇儿呢。”
  “以后不要再这样说,她听见了会不高兴。”
  “说什么?”
  “谁那个你媳妇儿什么的。”
  易凌给秦向臣擦干脚,将盆子也放到一边才又将他好好地安置回床上躺着。
  “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
易凌将洗脸水也倒入脚盆里然后端到洗手间去倒掉。刚走出洗手间时,易凌回头看了看盥洗台上的镜子。里面清清楚楚地印出自己失望又苦涩的脸,然后他朝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寂寞的笑容。
  “我才不会当真,只有笨蛋才会当真。”
  秦向臣在医院整整躺了三周。这三周来易凌只要得了空就会往医院跑。因此跟沈馨雨也更加熟悉起来。慢慢接触下来后易凌觉得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长得漂亮性子也和顺。尽管当初是她主动追求的秦向臣,在一般人的认识里就是在感情中处于弱势的地位。但是他们相处中丝毫看不出她有任何小心翼翼或有所顾忌。在感情上也一直很坚持自己的性格和原则。同时也看得出来秦向臣身边的朋友们也很乐意跟她交往。
  易凌从不嫉妒沈馨雨,只是会羡慕她。羡慕她的好人缘,而且还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秦向臣的身边。那样的画面只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浮现于他不太清晰的梦里。现实中他却不敢有丝毫的跨越。说得文艺点就是他只能站在彼岸的这头静静地看着他幸福着,和别的女孩一起。
  易凌对沈馨雨的印象很好,私底下也不排斥跟她见面。虽然沈馨雨很活泼健谈,但安静的时候居多。这是易凌在跟她接触久了之后得出的结论。
  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略了沈馨雨情敌的身份而坦然地开始以朋友角色友好地相处的呢?许是在说他是个痴情且长情的人的时候罢。沈馨雨没有像秦向臣那样咄咄逼人,只为着她那份无言的体贴与安慰,他就无法拒绝她的邀请。
  他们常常约在上岛咖啡厅见面,谈话的主题从五花八门开始最终总会回归到秦向臣的身上。她跟他诉说着大学时候的秦向臣,他跟她回忆着高中时候的秦向臣。他们都将彼此心底关于那个人最深刻的记忆拿出来与对方交换,借以将那个人拼凑完整。
  “没想到那个时候的他这么坏。”听完了易凌的叙述,沈馨雨笑着说。
  “是啊。那时候真的很讨厌他。”易凌搅拌着咖啡。
  沈馨雨撑着下巴:“其实他就是这样。总是随心所欲地做事,不怎么考虑别人的心情。有时候在无意中伤害了别人也不会发觉。”
  “呵呵。现在他应该还好吧。有你在身边好好打造,他会成为一个好男人的。”
  “我?”沈馨雨摇头:“我可没那个本事。”
  沈馨雨的语气听起来很低落,是不是跟秦向臣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沈馨雨看易凌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你别多想,我没和他吵架。我只是说感情这事很难说的清,不知道以后陪在他身边的人还是不是我。打造他可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任务啊。不是一般人还真做不下来。”
  上次秦向臣也感慨不知道以后她能不能成为他媳妇,现在就连沈馨雨也这样说。难道他们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
  “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如果你心里对他有什么想法的话就直接告诉他。秦向臣,不是一个细腻的人。有些事如果你不开口他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沈馨雨开心地笑起来,只是笑意中多了几分不知名的苦涩。
  “易凌,有时候我在想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样折腾人。如果感情能像天气一样能预知就好了。知道跟那个人不可能从一开始就绝不会让自己遇见。或者做一个真正理智的人,能支配控制自己的感情,收放自如。”可能她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后来也只是静静地喝着咖啡没有再说话。
  “可是谁又知道那个人除了会给自己带来感情的伤痛之外还会不会有额外美丽的风景呢?究竟是好还是坏,上天也搞不清楚所以就只好随缘了。人们可以选择自由去爱,却不能选择自由地结束它。”
  看易凌笑得很宽容的样子,沈馨雨说:“你那个朋友。”
  “哦。我已经劝过他了。大概他会放下吧,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而已。”
  沈馨雨还不太了解易凌,不知道他是一个死心眼的人,即使要忘记所爱的人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她只见到了他的平静就以为他是真正属于那种比较理性的人,知道对方无意于自己就慧剑斩情丝了。
  “我有几个很好的朋友,她们都是挺不错的人。要不要我帮你那个朋友介绍?”
  易凌没料到她会这样热心,直接拒绝又觉得驳了对方面子,于是只好婉转地说:“才失恋又马上恋爱不太好吧。不过我还是代他谢谢你。”
  易凌不知道,沈馨雨在跟他分手后回到学校就跟秦向臣吵了一架。起初只是因为他问她一整天去哪儿了,她就说跟朋友在外面逛街。
  “哪个朋友?”
  “娜娜。”沈馨雨见他说得随意,她答得也很随意。只是在她说完后,秦向臣的脸色就很难看了。
  “娜娜?她这一天都跟意豪在一起,怎么没听意豪说你跟他们在一起?”沈馨雨知道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了。她想好好跟秦向臣说,可是他没再给她这个机会。
  “听说你今天都跟一个男的在一起。”
  沈馨雨诧异:“你听谁说的。”
  秦向臣也没心思隐瞒:“杨璐。”
  秦向臣不提这个名字还好,这个人对于沈馨雨来说简直就是导火线。她觉得易凌是秦向臣的朋友,自己跟他在一起喝咖啡聊天也很正常。反而是秦向臣跟这个杨璐,怎么看怎么暧昧不清。有心解释的意思也变成了刻意的隐瞒。
  “她是你什么人,你信她的话?”
  “你别扯开话题。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没感觉了要分手就直说,别整那些有的没的。我最烦脚踏两条船的女人!”
  “你说谁脚踏两条船?”沈馨雨冷哼几声不客气地说:“很好。这句话正是我想要跟你说的。”
  “什么意思?”
  “那个杨璐围在你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是什么意思我相信你自己比谁都清楚。在你毫无证据地指责我之前先把自己身边的清理干净了再说。”
  自从那次骨折出院后,除了必要的课程秦向臣一般都呆在寝室里。一日三餐都有室友或朋友帮忙倒也没让他饿着,有时候甚至还有别班的女生提着一些零食水果或者煲的汤来看他。室友们都羡慕他艳福不浅。有几次被沈馨雨亲自撞见,那女孩倒也没做得太过分,但是行动间总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暧昧之情。过后秦向臣没有解释,沈馨雨也没有追问。她知道秦向臣魅力大,有女生主动献殷勤也很正常。既然秦向臣不解释想来就不算是个事,自己也实在没必要为这种莫须有的事吃飞醋。
  一切的转折就在秦向臣回医院拆石膏说起。那一天恰好沈馨雨有课,因为是专业课而且老师很严格,她不好请假。秦向臣就说有崔意豪他们在,让她不用到医院。结果从医院回来后沈馨雨在学校大门口等,等到秦向臣他们时也看到了那个叫杨璐的女生。一副小媳妇儿的样子跟在秦向臣旁边。沈馨雨的脸色当即就变了,但是她没有吵闹只是沉默着。
  回寝室的路不算长,沈馨雨却觉得自己仿佛走了有几个小时那么久。一路上全是杨璐甜美温柔的声音。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念着,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的全是医生的叮嘱事项。
  到了男生宿舍楼下,杨路跟其他几人都打了招呼,最后还体贴地将那个她辛苦记录的本子送给了沈馨雨。拿着那个仿若会咬人的记录本,沈馨雨恨不得把它烧成灰烬。
  那是她跟秦向臣谈恋爱以来第一次吵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只是过了几天后他们又和好了,在谁也没有道歉的情况下。从那过后沈馨雨就很喜欢找易凌出来。她发现易凌身上有一种特质,无论心里有多伤心难过好像都能从他这里得到最体贴的安慰。大概这种特质由于他善于倾听的缘故吧。最重要的是他这里也拥有着关于秦向臣的回忆,她所不知道却渴望收藏的过去。
  杨璐粘秦向臣粘得紧,沈馨雨又总是故意躲开。他们身边的人都能感觉到两人间有了矛盾,而且貌似还很严重。有朋友有心想劝说几句,可完全没人听。没有再吵架,也都说没事,可实实在在的冷暴力总是让人担忧。
  易凌最近更是三番两次的陪在沈馨雨的身边。在易凌面前沈馨雨完全没有了在别人面前的温柔跟冷静。她会生气,会诉苦,会抱怨。
  “我觉得你得跟秦向臣好好谈一谈。把你心里的想法跟他说说。”
  沈馨雨挑了挑额前的刘海说:“他现在美女在怀,哪有心情来听我唠叨。”
  “这不是唠叨。你一味地隐藏自己的心思不告诉他,即使他知道你在生气也不知道原因。这对他来说也挺不公平的不是吗?”
  “为什么要我去说?难道就因为是我先喜欢上他所以一切都得让我主动吗?”或许是觉得自己太过于激动了,沈馨雨又柔和道:“其实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在这儿。关键是他的态度。总是想当然地做事,不屑于解释,也不在意别人的心情。”
  “他一向如此。你应该先将心情坦白地告诉他,再给他一些时间来改正。”
  “像他那样的人会改吗?”正因为了解所以才不得不怀疑。
  “感情是相互的。他喜欢你自然也会懂得这个道理。”
  “但愿如此吧。”沈馨雨听着自己不那么自信的语气就笑了。
  “你笑什么?”
  “没。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挺差劲的。我自认在感情上还是一个相对比较冷静的人,可现在居然开始患得患失起来。还让你来开导我。真是。”沈馨雨细长的手指来回抚摸着杯沿但笑不语。
  易凌不赞同她的话:“再聪明的人在感情中偶尔都会有迷失的时候,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有时候外人的意见还是可以一听的。”
  沈馨雨朝易凌扬起一个堪称灿烂无双的笑容:“易凌。就算哪天我真的跟秦向臣分手了,我也得感激他一回。谢谢他让我遇见了你。”
  易凌在沈馨雨天真地喜欢的注视下很不自在,如果哪天她知道了自己真正的心思,估计她会十分后悔说这话的。
  “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啦。事实上也没帮到你什么忙。”
  “谁说的。”沈馨雨不高兴地瞪了易凌一眼,只是她外形漂亮即使瞪眼也不会破坏那份美感。“比起那些能说会道的人,你更令人敬佩。善于倾听的人都有一颗宽容的心。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在你面前人很容易感受到安心。其实有时候女人唠叨并不是真的要说出个什么一二三来,只是需要在自己所爱的那人那里得到放松而已。可惜,秦向臣好像最不擅长的就是这个。”
  “你们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讨论这个问题。不必急在一时。”
  是啊。他们两人相爱,那么就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来磨合。改变自己一些,容纳对方一些。不用着急。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的时间要慢慢体会才能让人生变得丰富完美起来。
  快要期末了,可能大家都忙着准备考试沈馨雨没有再找易凌出去。只是在电话中听出她现在和秦向臣又和好如初了,而且秦向臣的脚也已经完全恢复了。
  秦向臣出院后易凌没再见过他,只是有通过几次电话。大多数的时候是秦向臣在讲,易凌在听。这个时候倾听的易凌跟在面对沈馨雨时是完全不同的状态。那时候的他是认真地在理解她的心情,想要给予她安慰。而现在,四分之三的时间他都是处在一种手足无措的状态中。幸好他们不必见面,易凌脸上那过多落寞的表情电话那端的那个人也看不见。耳边荡漾着秦向臣好听的声音,易凌呆呆地望着寝室天花板,思考着自己的爱情还有没有出路的可能。
  提前订好票,待到考试结束后易凌就提着早已收拾好的东西赶往火车站。
  回到家里也有几天了,他无所事事也没什么好朋友相约出去玩耍。只好一个人呆在寝室里听听歌,写写东西打发时间。
  南方一旦入冬,夜晚就容易下雨。不是那种瓢泼似的倾盆大雨,而是浸润万物的小雨。一线一线的,下得很缠绵。易凌刚推开了窗户,小小的一点距离,冷风便携着雨滴闯进屋来。雨线缠绕在脖颈处,一丝轻颤,冷意瞬间爬上脊背。望着玻璃窗上倒映出迷茫失神的自己,忽然就听见了自己涨潮般的心声,那样声势浩大波澜壮阔,无法忽视。
  易凌关了窗户坐在书桌前,打开那个“烟花易散”的文件。透过台灯可以清楚滴看见玻璃窗上滑下的一颗颗雨滴,像是人多情的眼泪。屋里回荡着《沧海明月》的古典音乐,易凌沉浸在一片空茫的异世界里。盯着外面的黑夜发呆了一阵子,他才开始缓缓按动键盘一如既往地写着他那不知排序几号的文档。
  “泰戈尔曾说‘心就是为了交给别人的。’可是他并没有说交给了别人之后,如果那个人不知道或者不要又该怎么办?
  最近常常会觉得自己活在臆想的世界里。跟虚无的你讲话,写着你永远也看不见的心情,这种行为真的很变态。连我自己都这样觉得,想必你知道后会觉得更恶心。
  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来弄清楚了对你的思念是因为纯粹的喜欢。喜欢着你,却只能躲在你的身后,靠着模糊的背影和短暂的回忆度过漫长的一天又一天。也为着这份不知道未来的喜欢,我甚至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这世上,有一些不知道反而会幸福的事情。对于我来说,或许你就是其中的一种。”
  易凌知道本来感情这件事情与秦向臣无关,但还是免不了对他产生埋怨。但这埋怨究竟又从何而来他也说不清。人家当初也没说喜欢他,也没对他怎样,只不过随意夺走了他的初吻而已。难道要让对方因为一个吻负什么责任吗?这话要说出去别说让人听见了好笑,连他自己都觉得丢脸。
  暗恋的心情很凉薄很隐忍。一个人偷偷地甜蜜偷偷地苦涩,没有人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又为什么痛。把现实的人拉入自己创造的世界里,可以大胆地袒露心声,不必考虑以后会怎样。那虚幻的自由和甜蜜啊,是在现实生活中无论如何努力也得不来的心情。看来他终究只能注定站在原地看他渐行渐远。
  一个多月的寒假随着春节的结尾而终于结束。易凌又随着大队外出务工的人进了火车站。到了学校后才发现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大家都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好吃的摆在桌子上,堆得满满都是,种类甚为丰富。
  这学期结束后很快就要进入大四了,班里很多同学在为继续考研还是工作的事而烦恼。但是易凌对自己的未来早已有了清晰坚定的安排。他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走就可以了。
  坐在沙发上,耳边听着别人的笑声易凌还是与先前一样拘谨得厉害。秦向臣就坐在他旁边,身体挨他很近,时而总有些亲密的肢体接触。
  “愣什么神呢。出牌啊。”
  “哦。”易凌看了看手中为数不多的扑克抽出一张牌去。
  “搞什么啊!”秦向臣吼一声然后就要将易凌抽出去的那张牌给拿回来。
  “干嘛呀干嘛呀?”坐在下方的蹇文珊快速用力地将秦向臣手里的牌给夺过去藏起来,得意地笑道:“打出来的牌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嘿嘿。”
  易凌觉得秦向臣太小题大做了:“出了就出了吧。”
  蹇文珊笑得好不开心:“就是嘛。”
  秦向臣看着这个还搞不清楚情况的笨蛋骂道:“大头是地主啊。现在他手里只有一张牌了,是翻的小王。你出这个9算什么呀?”易凌再看看还抓在手里的牌,一个大王和两个对子。他好像的确是出错了牌呀。
  “我赢咯。”蹇文珊得意洋洋地朝大家亮出底牌,诚如秦向臣所说果然是个小王。
  韩辙认真地洗着牌,易凌觉得很对不起他。好像从刚才跟他在一组开始,韩辙每次都在输。想到这里易凌更觉得不好意思,脸也不动声色地红起来。偏偏身边那个不懂情况的秦向臣还在嚷嚷:“你这打的什么牌啊?再好的牌在你手里都是白搭。你今天老是魂不守舍的,生病啦?”说着就伸着大掌摸上易凌的额头。易凌下意识地就突然往后仰,身子彻底陷入沙发里。
  “你干什么?”秦向臣举着手问。
  “我没生病。”
  “切。”秦向臣收回手挤挤易凌:“你边上去让我来,看我不把他打得落花流水。”易凌听话地给他让位,让秦向臣坐在他刚坐的那个地方。
  重新发牌后地主还是蹇文珊,秦向臣的脸抽搐了一下。易凌看到蹇文珊露出的两半洁白可爱的兔牙。秦向臣抓到的牌不是很好,但是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他很沮丧的样子。
  刚开始易凌的注意力还在牌桌上,后来随着秦向臣出牌的速度渐渐地就将目光锁定在他抓着牌的手指上。
  真漂亮啊。他的手跟自己的不同,没那么骨感。手掌宽大,手指很有光泽,又长又粗,还很匀称。当这样的手指轻轻抚过嘴唇时会有什么感觉,被这样的手紧紧地抓着又会是什么感觉?毫不意外地,易凌觉得自己想多了。同时也发现了自己脸上的温度有逐渐增加的趋势。
  “你说你没事干嘛老是脸红?”秦向臣趁出牌的瞬间回头看了一下易凌,结果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脸色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他没见过比易凌更爱脸红的人了。
  韩辙也看了易凌一下问:“很热吗?是不是空调温度高了?”
  “我不热。”
  幸好没人再追问他为什么,否则他真不知道该什么回答才合适。
 秦向臣每次拿到的牌都不是很好,但是他却打得异常认真。即使他拿到再烂的牌也没有抱怨过,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轻易认输。秦向臣是一个很坚持的人。这是易凌坐在旁边看他打了几次牌所得出的结论。
  今天是崔意豪的生日,一大帮的好友聚在他和女朋友娜娜租的房子里欢天喜地地给他庆祝。本来这事儿好跟易凌好像没有关系,但是接到寿星的邀请电话时他还是来了。或许人家是看在秦向臣的面子上,以为他们是很要好的哥们儿。
  易凌看他们几个打牌打得高兴,自己干坐着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做就去厨房看看。怎么说今天这屋里至少也有十几号人,几个女孩子全呆在厨房里做饭,易凌怕她们忙不过来。
  “需不需要我帮什么忙?”
  其他几个跟他都不是很熟,看到易凌出现在门口也只是礼貌地说不用了。只有沈馨雨毫不客气地说:“等的就是你。快点,我们忙都忙不过来了。”
  “有什么是我可以效劳的?”易凌噙着笑加入到娘子军中。
  “馨雨。”娜娜觉得这样做不太好,扯着沈馨雨的衣袖示意她不用麻烦易凌。
  沈馨雨将一大碗的大蒜递给易凌后才笑着跟娜娜解释:“没关系。易凌不会介意的。”
  娜娜还是觉得这样做太欠妥:“怎么说他也是客人,你怎么让客人剥大蒜呢?”
  沈馨雨很放心地朝易凌方向看了一眼才道:“他是向臣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今天在这里没有谁是客人。大家都是自己人。”
  娜娜很奇异地多看了几眼易凌,他正专心致志地剥大蒜。速度也快,已经有了小半碗。
  娜娜在做金菇羊肉片,沈馨雨在做酱香伴菠菜。其他几个女生摘菜的摘菜,洗碗的洗碗,刷盘子的刷盘子。亏得易凌加入了,多一个人分担做饭的任务,相对来说大家也轻松一点。
  “你看起来和易凌好像很熟?”
  “还好。”
  “以前没看你对哪个男生特别亲近。怎么,他是例外?”娜娜朝易凌所在的方向扬扬下巴。
  “说起来也奇怪。我并不是一个对人很热情的人,但是也清楚我对易凌的感觉总归是有些不同的。这样说或许有些肉麻,可是我就是很喜欢跟他相处在一起。不是暧昧,也不是爱情,这样讲,嗯,你明不明白?”
  娜娜表现得很成熟,并没有因为馨雨的这番话而大为惊讶或百思不解。相反她甚至可以体会到那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感觉。
  “我对他不了解,但看起来是个很安静温柔的人。其实人的感情都是复杂的,开始总是莫名其妙地没有任何理由。只能说是缘分吧。”
  “也只能归结到缘分上去。看到他真的有种已经认识很久了的感觉。很奇妙。”
  “这次意豪生日你特意要他来,秦哥不生气?”娜娜想馨雨跟秦哥的好朋友相处得太好,难道他不会多心?虽然知道馨雨是死心塌地地爱着秦哥的,但是男人的占有欲还是不容忽视的。万一某种微妙的感觉过分了,或者彼此间距离的平衡被打破了的话以后大家的关系就变得艰难起来。
  “他不会生气的。我不是那种人,更何况易凌也绝不是。”
  “你怎知他在想什么。”
  感觉娜娜像是在怀疑易凌的人品和感情,馨雨有点在意。
  “易凌不是一个能轻易喜欢上某个人的人。他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很多年。即使感情不能圆满,他也一直在怀念着。”
  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可能女性天生就容易被一些柔软的东西戳中心脏。听了馨雨的话后,娜娜再看那个认真切着洋葱眨着眼睛的男人,突然就觉得很清澈很温柔。
  几个女孩子辛劳半天做出了的生日大餐及其丰盛,饕餮盛宴让每个人在酒足饭饱之余还不断回味。尤其是那个大豆排骨汤,真鲜真美味。
  租房就在S大附近,但是离T大太远。现在时间又有些晚,于是大家都劝易凌留下来。但是考虑到人太多不方便易凌还是选择回校。
  “这房子挺大,睡觉不是问题。总之不会让你打地铺的。”崔意豪很真诚地说。
  蹇文珊也加入劝说行列,他点着几个人说:“这些人呆会儿都是有额外活动的,不用替他们操心。实在会多出两三个人的话,可以睡沙发。”
  易凌看看摆在客厅的几个大沙发,蛮笨重厚实的。
  “会不会太麻烦了?”
  “就你啰嗦。说好了就这么定了。”秦向臣实在学不来那套客气,一锤定音地替易凌决定了。既然秦向臣都这样说了,如果易凌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
  果不然大家玩了一阵后其中有几个人就告辞了。留下来的女生就只有娜娜和沈馨雨。男生就有秦向臣、蹇文珊、韩辙、崔意豪跟易凌。人数不多,睡觉应该不是问题。这样想着易凌才算是真的放下心来。
  饭后的活动大家还是回归到了玩地主,输家轮流被换。两个女生陪在一边看了一阵觉得无聊就回卧室里去了。其他四个人还在奋斗,易凌却守在电视机面前看纪录片。
  十二点过后大家都有些呵欠连天的。也就在蹇文珊输得彻底的一次决定休息了。女生早已经睡下,剩下的男生都两两组合洗练漱口什么的。为了照顾易凌这个新加入的朋友,客房那张床的占领资格优先就被送给了他。那是一张双人床,也就意味着剩下的四个人当中还可以有一个人可以取得那最后的资格。
  想来想去他们最后决定最原始的筛选方法……猜拳。第一次出手幸运者就被选出来了,竟然是刚才颇为倒霉的蹇文珊。
  “哈哈。”他朝手掌里呼了一口气,幸灾乐祸地笑道:“风水轮流转,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啊。”
  崔意豪看不得他那股得瑟劲儿,于是建议易凌说:“这小子睡相不老实。如果半夜不老实你也不用客气直接将他踹下来就行了。”
  韩辙没说话,但是却在一边对崔意好的话点头表示赞同。易凌知道他们感情好,这是在打趣蹇文珊呢。
  分配好睡处后易凌就跟蹇文珊进了客房。到今天为止他跟秦向臣的好朋友见面的次数不多,还没有达到那种烂熟的程度。在单独面对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时他都有些放不开手脚。好在蹇文珊是一个挺自来熟的人,除了觉得易凌闷了一点斯文了一点其他也没什么大问题。
  他们之间有一小段的卧谈。易凌本来以为蹇文珊也会跟沈馨雨一样拿秦向臣作为谈话的入口,他都已经准备在脑袋里调台词了。没想到蹇文珊先问的不是他跟秦向臣是如何认识的,而是问他觉得韩辙怎么样。
  易凌当时就懵了,什么叫怎么样?而且对象还是个男生。他怕蹇文珊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才故意这样问来试探他的。他回想自己今天对秦向臣的态度,有没有太过火超过了朋友的尺度。想了想除了被他的手指勾走了一阵心神之外也没表现得太露骨。就老老实实地说:“还好。”
  “你不觉得他特阴险特腹黑?”
  想起先前韩辙嘴边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易凌点头:“有点。”
  “就是。我跟你说啊,他……”就这样蹇文珊以韩辙为切入口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他们几个的性格特点和各种幼稚搞笑的趣事。谈话对象刚好辐射今晚留在租房内所有男生。起初易凌还弄不懂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讲这些,直到蹇文珊状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虽然不常见面,但是他们人都还不错。以后相处的时间多了,你慢慢就会了解的。”
  原来他发现了自己在面对他们时候的拘束。 他给自己说这些也可以算做是另一种体贴吧。蹇文珊也并不是外表上看起来那么大大咧咧的嘛。
  半夜易凌被一阵强烈的尿意给逼醒了。他不怎么爱吃辣,但今天的晚餐实在太美味他忍不住就贪了嘴。辣得欢乐之余多喝了果汁,以至于这大半夜的还得抹黑上厕所。
  路过客厅时易凌停了一会儿,窗外的夜灯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就可以轻易辨认出沙发上的人。现在还是春季,夜晚很冷。客厅开着空调,每个人身上还是盖着薄被。可能是嫌太热了,秦向臣上半身的被子已经被他掀到了一边。易凌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在他头顶边,尽量收着力道将落在地上的被子慢慢拉起来重新给他盖上。
  这时对于易凌来说上厕所的念头已经不那么急迫了。他就坐在沙发旁边痴痴地看着睡着的秦向臣,就连地板上冰冷的感觉都没能让他动一丝眉毛。除了隐藏在这暗夜中多年不见的痴恋和眼前这个固守的人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夜很静,连多余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易凌不敢放肆地吐气,只能将气息压缩成扁平的一丝线才敢缓慢地呼出。
  易凌庆幸大家都睡得很沉,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如此靠近这个人,也才敢将感情释放出来透透气。他的感情压抑得很辛苦,但是他没有勇气跟秦向臣表白。秦向臣是喜欢女孩子的,这点他毫不怀疑。更何况现在也有了喜欢的女生,而且沈馨雨跟他还是不错的朋友。如果他只是要对自己的感情负责,那么被他伤害了的他们的感情又要找谁去负责呢?
  从沈馨雨来找他打听以前的秦向臣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决定了,他爱秦向臣将会是一个永远的秘密。如果有盼头他还可以去等待还可以找秦向臣索要答案。事实却是他在自作多情。秦向臣对他顶多就只是一个朋友而已,或许比普通朋友要好点儿。要说还有其他什么情愫估计是完全没有的。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可以稍稍卸下心房,将自己的软弱和无望暴露出来。没有人窥视到他的可怜,他知道自己是安全的。无论是别人的嘲讽、同情还是鄙视,他都没有勇气也不可能坦然地接受。他今生唯一的勇气就是拿来爱了秦向臣。
  想要拉拉他的手也因为害怕把他吵醒而打消念头。他只能用手临空描摹着他的模样,那虚幻的一笔一划仿佛刻在心脏上。他胆怯懦弱,私心里还是想给自己的爱情留下些可以供将来的自己怀念的东西。
  易凌跪在地上,手小心翼翼地撑在沙发边上。他紧张又恐慌地盯着秦向臣的眼睛,害怕他突然睁开发现他龌龊的企图。皮肉下的心脏越跳越快,易凌毫不怀疑如果他再犹豫的话,下一秒心脏就会挣开皮肉直接跳出来。
  他将唇印在秦向臣的唇上。由于太过恐惧他只敢稍稍停留后就赶紧退开。当他退开的同时也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秦向臣,脑子里嗡嗡作响。易凌屏气太久有种窒息的错觉,他赶紧双手做棚状转过脑袋去呼吸。等到这阵暗中的激动情潮过去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果然做不得亏心事啊。他双手交握,手指扣住手背垂着头这样想着。
  落寞地背靠着沙发,后面躺着的是他所爱的人。凝视着窗外,易凌脸上没有了平时在人前的笑容。在人多热闹的时候,勉强的笑容最寂寞。看着自己张开的手掌,一个手指代表着一年。五年的时光对于一个有心的人来说格外漫长孤单。特别是一边等着一个不会归来的人,一边还要接受年月给的悲伤。
  “曾经只能在自我的想象中与你相逢,然后如此种种。一起经历过的事情翻来覆去地回忆然后被无限放大。就连一个微小的细节就足以侵略我所有的神经。哪怕是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想起你的心情也总是甜蜜多过痛苦。谁也说不清感情的事是实在不明白当初那如幼芽般一点点的喜欢怎么就长成了葱茏茂盛的藤蔓,在未来的岁月里不死不休地纠缠人。甚至可以凭着一点点的好感就足以掩盖其中的某些恶劣。虽然如此,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说。在所有物是人非的记忆里,最留恋的景色从来都是你。”
  易凌以为自己的感情即使无法向另一个人坦然相告,也只是以一种暗淡苦涩的面容惨淡收场。但是令他不曾料到的是,还有比这种更伤痛惨烈的结局可以让他铭心刻骨。
  平时他不敢太频繁地给秦向臣打电话,哪怕想他想得不能自已也总是在按下号码的最后一刻理性地控制住。表面上保持着一副平静的样子,但总是掐着时间不急不缓,不殷勤不轻慢地联系秦向臣。以至于不让他因自己的举动而困扰。
  再次在学校里碰到秦向臣,易凌是惊讶的,同时也是惊喜的。只是秦向臣阴沉的脸色让易凌心中的喜悦大打了折扣。
  “怎么突然想到T大来?”易凌笑容满面地说:“来之前也不先跟我打个电话。”
  跟易凌的反应不同,秦向臣捏紧拳头恶狠狠地瞪着易凌。易凌感觉莫名,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秦向臣什么都不说拉着易凌就走。易凌被拉得跌跌撞撞,引得路遇他们的人再三回头。只是秦向臣身上太过外露的杀气让看着他们的人担忧强过暧昧。
  从被拉住的力道可以感受得出秦向臣的心情正处在爆发边缘。他不追问也不挣扎,由着他把自己带到任何地方去。
  最后秦向臣选择了一个偏僻的小山坡。易凌被他猛然甩开,跌坐在石凳上,秦向臣就站在他面前冷眼俯视着他。坡顶除了他们几乎都没有什么人,可这种寂静反而让易凌感到很不安。直觉现在的秦向臣出了大事。
  “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他揉着自己被秦向臣捏痛的手臂。刚才秦向臣用那么大的力拉他,他的手臂肯定青了。
  秦向臣看着易凌毫不掩饰的担心,只觉得讽刺无比。
  “易凌,你行啊。”
  自从他们重遇过后秦向臣就再也没用这种嘲讽中带着不削的口气跟他说过话。
  “你是不是”易凌站起身,没有料到秦向臣却突然给了他一拳。他完全被打懵了。从小到大易凌没跟任何人打过架,他也不知道原来被打是这么痛的。他趴在铺满鹅卵石的地上,膝盖被磕得很痛,被打的脸也抽搐着叫嚣疼。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他只是难受地揉着心脏。
  “为什么?”为什么仇恨地瞪着我?为什么打……我?
  “我以前不懂事欺负过你,我承认我混账。但你天性善良我以为你不会把过去那些事放在心里。”秦向臣蹲在易凌面前捏着他不够圆润的下巴说:“可是我好像想错了。表面上说着做朋友,背地里却在阴险地算计着撬我墙角。易凌,你他妈真够可以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向臣放开易凌下巴改为掐他脖子,暴吼:“沈馨雨要跟我分手,你敢说你不知道!”
易凌从没看见过他真正生气的样子,是一种可以恨不得活吞了你的狰狞表情。直觉地他害怕现在的秦向臣。被掐住的脖子很痛,呼吸很难受。但他还是梗着脖子硬气地否认:“我不知道。”眼看秦向臣又举起拳头,易凌本能地闭上眼睛恐惧地等着被殴打。但拳头并没有落在他身上,入眼的秦向臣仿佛要撕人一般。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他特意加重那个“好朋友”,易凌脸色变了几变。“哦对了,还听说你们私底下经常见面,特别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你什么时候改行当知心姐姐了,我怎么不知道。”
  秦向臣掐着易凌一直没有放开,易凌难受地掰着他的手。
  “你不要误会。我们之间没什么。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些小矛盾,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她跟你分手。”
  秦向臣根本就没听他解释。“你要喜欢她我不拦你。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在她还是我女朋友的时候打她主意!我早应该发现你龌龊的真面目才是。在医院第一次见面,你的眼光就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了。意豪生日也是,她极力邀你过来。可笑我还以为……呵,搞不好你们早就暗度陈仓。”
  秦向臣说话越来越过分,易凌越听越伤心。在秦向臣手下的易凌一直摇着头不断地重复:“不是那样的,事实不是那样的。”他用力地抓住秦向臣的胳膊,努力想抬起身子来。但秦向臣一直压着他,不让他乱动丝毫。
  易凌想跟秦向臣好好解释,但秦向臣就是不放开他。他挣扎的力气也逐渐加大。两人在纠缠中易凌不小心挥出手去就直接打到了秦向臣的脸上。因为两人的力气都不小,易凌这一巴掌顿时让秦向臣左脸红成一片。易凌自己倒是被吓到了,秦向臣些微地抽搐着嘴角。拳头也朝易凌的脸上毫不留情地挥过去。易凌不再像过去那样弱小,秦向臣也早没有了怜香惜玉的心。
  被朋友背叛的事实刺激着秦向臣内心的邪火一簇簇地嚣张跳跃,被压着的易凌狠狠地挨了几拳头。他没有还手,只是曲着双手无声地抱着自己的头。等到秦向臣发泄够了,易凌也觉得自己已经不再完整了。
  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秦向臣心里有了一丝后悔。但很快的那丝悔意就被浓浓的怒意所掩盖。
  在离开之前他留下最后一句警告:“易凌,凡事不要太过分了。”
  “我……有喜欢的人。我不……喜欢她。”躺着的人没有动,传出的声音虽然模糊颤抖但仍能让人听得清楚。
  易凌有喜欢的人,秦向臣倒是很惊讶。只不过一时的讶异后又恢复了先前那种极度鄙视的模样。
  “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总之以后你少插手我跟沈馨雨之间的事。”
  秦向臣走的时候易凌是知道的,只是这时候的他已经不能再去在意别的事情了。他侧着身子卷曲着躺着,手还跟先前一样保持着环抱的姿势。以为这样就可以将痛苦抱住,自己心里也就不会那么难受。
  “这位同学?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说话的人见易凌没动,旁边有人说:“莫不是晕过去了吧?”
  易凌动了动腿,于是就感觉有人围在身边。他低着头,一手捂住脸一边摆着手说:“谢谢。我,没事。”
  有人听他说话困难,还是不怎么放心:“真的不要紧吗?”
  易凌更加用力地摆摆头,头也低下去几分。旁边站的几个人没有走,他也不好说什么。撑着身子站起来,踉跄了一下,一个女孩子扶住了他。然后那几个人也看清了他的样子,眼角肿了,嘴角在流血。于是他们都明白了他遇到的情况。
  扶住他的女孩儿好心地问:“你要不要去医务室?”
  易凌轻轻推开她的手,拍了拍衣角上的灰尘。头又下垂几分,连带的声音也低了很多:“我没事。谢谢你们。”
  易凌在他们有些好奇和担忧的眼神中缓步离开,他隐约听见身后有人说:“他,好像哭了。”只是声音有些迟疑。
  我,哭了吗?
  易凌抬起手想摸摸脸,但是头刚微微昂起,眼角就有东西滑落而出。冰凉的水珠快速消失在他耳鬓的头发里。
  易凌在校园内的某个旮旯里呆了很久才回到寝室。他脸上的伤还是没能逃过室友们的追问。他不能告诉他们,他是被自己喜欢的人给打了。只是对大家撒了谎,在他们半信半疑的审视下进了洗澡间。
  “一直都期待哪天能堂堂正正地跟你表白,只是万万没想到是在这样糟糕且伤心的情况下。爱情一如一个美丽的误会。只不过有的人解释清楚了,而有的人永远没机会解释。”
  想起秦向臣易凌会伤心难过,只要不想起他易凌也还是易凌。自从上次过后秦向臣没再来找他,奇异的是沈馨雨也没有来找他。不来了也好,他总归能安安静静地生活了。
  因为秦向臣的关系,易凌是不该再跟沈馨雨见面的。只是沈馨雨在电话里那种略带着哀求的声音让易凌心软了。还是老地方和他们。
  从刚刚一坐下来沈馨雨就一直在观察易凌,易凌也不躲闪。他知道自己的伤已经完全消退了,否则今天是不可能答应会跟她见面的。
  “向臣他找过你。”
  “嗯。”
  “他对你,动手了?”
  “嗯。”
  沈馨雨猜到了大概,只是听到易凌亲口承认的时候还是觉得很不好受。
  “易凌,对不起。”
  “没关系。”
  易凌牢记着秦向臣的警告没有问她跟秦向臣是否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沈馨雨自己却跟他说起了他们之间的事。
  “记得你以前说过,我把自己的心情告诉他,他爱我也会为我改变一些。只是我们都忘了,秦向臣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特别是在他坚信你是在拿爱情威胁他的时候。”沈馨雨浅浅地喝了一口咖啡看着不远处坐着的一对情侣:“小时候不懂事才以为王子跟公主在一起了就是最完美的大结局。太过完美本身就是一种虚伪。其实真正的故事隐藏在省略之后,因为连作者自己都无法抒写结局。现在我跟他之间的矛盾已经不能靠爱来掩盖了。”
  易凌无意地抚摸着杯身:“不能再给他时间吗?既然你喜欢他,就再等等他吧。”
  沈馨雨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易凌:“或许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喜欢他吧。这半年来我们常常吵架,为大事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说两人相爱都是将一部分真实的自己去掉然后融入进一部分对方,这样才能长久地相处。但是秦向臣不仅不是一个细腻的人,他太自我和霸道。其实我跟他不合适,也不想跟他走到成为仇人那一步。”
  “他并不是不爱你,可能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表示。”
  “可我不愿意去做那个教会他爱情的人。太难而且会遍体鳞伤。”易凌觉得沈馨雨的眼里隐藏着许多秘密,每每看他时总是会显露复杂难辨的感情。
  “你会觉得我很自私吧。”
  “不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啊。”易凌不愿意去想秦向臣被沈馨雨抛弃了的事实。那个人,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那天看他气得想杀人,他也是深深地喜欢深馨雨才会气成那个样子。易凌不知道自己是高兴一些还是难过一些。
  “易凌,如果不太冒昧的话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易凌还真是很少看见沈馨雨用这种为难的语气跟他说话:“没关系。你问吧。”
  “你以前说你的朋友多年来一直喜欢着一个人。难道得不到那个人的回应他都没有想过要放弃吗?”
  易凌没想到沈馨雨会问他这个问题,一时有些意外。
  “喜欢一个人哪是可以说轻易开始轻易结束的呢。感情总是不由我们支配的。以前我不清楚,现在我想他应该放弃了吧。”
  “因为那个人伤害了他?”
  “也不算。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可能更多的是他清楚如果再执着下去的话对任何人都是一种困扰,所以不想再继续了。”
  “你呢?”
  “什么?”
  “在感情上也是像你朋友那样默默喜欢,然后默默放下?”
  对于沈馨雨的问题,易凌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秦向臣的爱恋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他一直感到愧疚和无奈,除了怯弱地默默喜欢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生活有时候并不善待聪明的人。所谓难得糊涂即是让我们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可往深里头琢磨。越是往深处琢磨越会发现某些感情早已覆水难收,而某些人也早已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易凌天性就不是会对某个人或某座城市一见钟情的人。但是以前闲聊时有听秦向臣说毕业了可能会留在B市发展的打算,因此他对B市还是有一些别样深沉的感情。原本他打算继续念本校的研究生,但是他最后还是放弃了本校选择了南京大学。
  可以说是害怕也可以说是懦弱。如果还留在B市时常就会想到那个人也在这个城市的不远处,和他呼吸着一样的空气。但是心情总是灰暗,看这个城市到处都充满了伤心。想着或许离开这里后会好一些。
  在大学的最后时间里易凌将自己所有的精力和热情都投入到了考研的大部队之中。当最后知道自己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南京大学历史系的研究生的时候,霎时涌动在心中的只是一种难以描绘的情绪,他清楚那并不是激动。
  在他以为一切仿似烟云过去的时候,他收到了沈馨雨的一封电邮。
  “易凌,对不起。这句道歉我并不是代替秦向臣跟你说,而是为我自己。还记得第一次在医院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太害羞太客气。但是初次相处下来唯一深刻的感受就是觉得做你的朋友应该很不错。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跟你聊天特别放松、开心,真的。
  你那个朋友会放弃他喜欢了多年的人,你说是因为不想让彼此觉得困扰。我知道,其实真正的原因还是那个人的心被伤了,对吗?跟你一样。秦向臣他,伤了你的心。”
  看到这里易凌觉得自己可以透过屏幕直接看到沈馨雨的模样。秘密被拆穿,他有些窘迫难堪。
  “其实我早该发现才对。如果不是喜欢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在他住院时天天来探望,又怎么会因为他随口说了一句想喝鱼汤就真的在第二天给送了过来。那样偷偷酝酿着甜蜜的心情不是对朋友,是恋人。意豪生日那晚,你吻他我看见了。本来我应该生气的,但是看着你在黑夜里孤独地坐在他身边,心里忽然就很难受。
  我要跟他分手他误会你,我知道。只是当他怒问我的时候,突然之间就很恨这个人。想报复他,所以我沉默了。对不起。
  曾经我以为自己是很爱这个人的,但是现在我才发现两个人要在一起除了爱还必须合适。我爱他,但是不适合他。他霸道,而其实我在骨子里也很顽固。我们之间最先爱上的人是我,所以总是固守着一些不愿意妥协的东西。在没触及到底线之前能够做到为他改变,却不能够太多。而你却可以无条件地包容这个人的一切,为了他一退再退。
  还记得我说过的那句话吗?秦向臣是一个不懂得表达爱的人,而教会他去爱的人太难,会遍体鳞伤。
  易凌,对不起。”
  易凌删掉邮件,可沈馨雨所说的每一个字就像是烙印一般清晰地从心上一一掠过。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结果还是被人看出来了。
  他不知道沈馨雨有没有跟秦向臣说他喜欢他。毕竟喜欢上秦向臣是他自己的事情,从前没机会说,以后也不会再提起。唯一的遗憾是那个人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将他藏在心里,很久很久。
  都说时间无情,它的残忍就是怂恿岁月将人所拥有的变成了失去,且无法挽回。
  研一的那个暑假,当易凌在自己的邮箱中看到秦向臣这三个字时,谁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的心情。是过尽千帆后的麻木,还是时过境迁的无奈。
  邮件的内容最是简单不过。
  对不起……三个字,一个标点。时隔一年后的道歉,猜不到原因。
  “人们总在说青春是幼稚且荒谬的。但在青春时期对你付出的感情却是再真实不过了。我会永远记得你,在年老时,眯着眼在阳光下想起你,感激你给予的美好记忆,我的初恋和失恋。”这是易凌在收到秦向臣电邮后在“烟花易散”文档里写的最后一句话。然后那些曾经记载着他爱情的文件被压缩成包,永远封存在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他伏在书桌上,眼睛望着窗外。看雕着花的窗栏,看阳台上小盆儿里种的仙人掌,看小鸟从楼层间隙中穿过。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一丝淡淡的倦意缠上心头。
  屋外的大街人来人往,人声鼎沸。渐渐的,他却在这吵嚷声中轻轻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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